她拿起她的手,打量起来。
苍白的手指,有好几根已经夹断,但因为尸身僵硬,断裂造成的弯曲角度看起来有点古怪。重度的外伤仍在,皮肉外翻,混合着表皮下凝起的血斑连成一片,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狰狞惊悚。指甲的部分被全部拔除,指肉没有一处完好。
司晨握着司九的手看了一会儿,她沉默着,目光平静,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将司九的手放下,重新放回她的胸口。
“司九的最后一句话是,‘只要在殿下身边,我就是活着的’。”嫦曦忽然开口,打破了屋舍内的阴冷,他幽声说。
司晨没有回应,似无动于衷。她沉静地望着司九的脸,然后她伸出手,在她乌黑的长发上轻轻地抚摸了两下。xiumb.com
没有哭声,连泪水都没有,很平静的,七个人从停灵室里走出来。
“殿下,是就地安葬,还是运回瀚京安葬?”司浅轻声问。
“先找个适宜的地方停着吧,不必急于安葬。”司晨沉默了片刻,淡声说。
众人一愣。
“她是我的人,死了自然也要跟着我。”司晨浅声说罢,迈开步子,向城楼的方向走去。
……
司八和司十去清点司九的遗物,其实没什么好清点的,只是一个小包袱。司九这一次出来没有带太多东西,换洗衣服只有一身,坏的那一身扔掉了,好的一身正穿在她身上,跟着她一块在棺材里。
司十蹲在地上,看着司八将司九的零零碎碎装进包袱里系好了,突然说:
“以后就只有七八十,没有九了。”
司八系包袱皮的手停顿了下,她没有说话。
……
司九的死亡似乎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影响,殿下在参观过已成为废墟的安白府后,立即赶赴驻扎在城外的大营,参加了作战会议。
火舞和司七留在帐里替殿下收拾住处,两个人安静地整理着,司七背对着火舞站在远处铺床,火舞跪坐在地毯上收拾衣物,突然,司七轻声开口,她问:
“你说,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衰弱最后死去,和轰轰烈烈地燃尽气力然后死去,两种死法,哪一种更好些?”
火舞微怔,整理衣物的手暂停。这不像是司七会问出来的问题,司七一直是淡视一切、无欲无求的,“轰轰烈烈”这个词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很不相称。
火舞继续整理着衣物,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是啊,哪一种更好呢……”她自问了句。
司七看了她一眼。
“看自己的选择吧。”火舞忽然回答,她半垂着眼帘,整理着衣裙,同往常一样温婉,“殿下和司九都选择了后一种。”
司七想了一想,没有言语。
……
安白府一役让龙熙国军队损失惨重,人员折了不少,不是在火海中烧死,就是在混乱中被敌军杀死,好一点是成为俘虏,毕竟凤冥国不杀俘虏,他们只拿俘虏当冲锋军。
事发当天,隆隆的北风助长了火势,临近冬天,百姓们准备过冬的东西,更是在房前屋后堆满了取暖要用的干柴木炭,这又给大火添了助力。
也就是说,那场大火司九的原因占三成,其余七成都是龙熙国军队自己的责任。为了贪图方便,也是为了不用特地拨出人去把守避免了军力上的负担,他们将火器房安置在城内,以为不会出事,结果出事了,这一出事,整个安白府都塌了。
这场仗是沐业打过的最狼狈的一场仗,败在了细枝末节上,他至今无法相信一个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在重伤的情况下还能血洗地牢屠杀守卫一把火烧掉火器房,那个姑娘的手腕还没他的脖子粗。
沐业都不知道这份军报该怎么写,索性不写了。
十璞峰是龙熙国的一道天然屏障,易守难攻,这样的关隘却被凤冥国军队顺利踏过了。
踏过十璞峰,龙熙国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大好的河山、丰富的物产,数不尽的宝物就在这片土地上,那风景极是诱人。
沐业做出部署,派兵联合当地城防牢牢地守住河定府以东,巩固右翼,防止凤冥国军队绕路东走袭击箬安;又令心腹率领骑兵去往西边渡口,防止凤冥国军队渡河;着重令薛翀和徐茂德领兵镇守枫华府,那里是后方给军队补给粮草时最短的道路,粮草先到枫华府再分散派发,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和人力。
沐业自己则带着主力军队驻守河定府,阻挡凤冥国军队的正面进攻。
过了十璞峰,龙熙国军队如在远处画出一道封锁线,死死地封住了凤冥国军队的前进方向。
司晨并不在意这条看似坚固的封锁,让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苍丘国境内龙熙国的三十万大军。一旦那支军队被调回来,数量上就更加悬殊了。虽然她已经安排了阻止敌方向箬安输送军报的人,但这样的做法存在很大的风险,不一定奏效,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占据更有利的位置,才能为后续的战事做打算。
也就是说,必须速战速决。
在河定府外,两军交战了几个回合,但这一次,两军都是点到为止,沐业明显感觉到过了十璞峰凤冥国的军队反而更谨慎,每一次的战事都像是在试探,好像害怕了似的。
沐业心中疑惑,狐疑凤冥国军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胆小。可凤冥国军队的确胆小了。在到达河定府之后,凤冥国军队连强攻猛攻的作战方式都放弃了,只要龙熙国军队不挑衅,他们也不开战。
就在凤冥国军队和龙熙国军队在河定府内外僵持时,司晨和嫦曦带领一万人马向东南方向进发,几日便到了枫华府。
军队在枫华府城外的林地里驻扎,远远地望见枫华府的城楼上迎风招展的龙熙国旗帜,在那些旗帜下面,身穿铠甲的士兵来回巡逻。
“这城是由薛翀和徐茂德领军的。”嫦曦的马与司晨的马并头,他含着笑望着她的侧脸,浅声问,“殿下要怎么惩罚薛翀,杀掉他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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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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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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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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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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