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郁正在收拾桌子,闻言抬头看了一下他,什么也没问,先答应了下来。
裴向雀站在陆郁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出蓝屏手机,递过去,小心翼翼地说:“今天同学和我说了一段话,好像很重要,我听不明白就录下来了。”
陆郁笑了笑,接了过来,开玩笑似的,“如果是有同班小姑娘和你表白,可别怪我不告诉你了。毕竟,你只能是我的。”
这像是玩笑话一般,可陆郁的眼神了却又几分认真。他是把裴向雀送进了学校,希望他能有朋友,能像别的十六岁少年一样,有着校园生活。可他却没有脾气好,大方到能容忍裴向雀和另外一个女孩子来一场少年少女的青春爱恋。
不可能的。裴向雀只能是自己的。
他说的语速太快,裴向雀听不明白,手扶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凑近了一些,在等陆郁再重复一遍,可陆郁只是直起身,打开锁屏,找到录音播放了起来。
即使是如此沙哑模糊的音质,也掩盖不了录音里那个女孩子活泼甜美的声音。
陆郁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深邃的黑色瞳孔里透着往日了不曾有的阴郁。
他的面前放着白纸和笔,待听到了一半,才开始写下这段谈话的内容。
陆郁写字很快,漂亮且锋利,笔锋间有十足的风骨,可见他的为人便是如此。
裴向雀瞧见他动笔,探身看了过来。其实这段录音,他本不该放给陆郁听的。可这台手机录下来的声音实在嘈杂,也许对于普通人来说影响不大,可对于裴向雀来说简直有天壤之别。所以,只能拜托陆郁帮忙。
反正,陆叔叔总不会骗自己的。
录音终于播完了,裴向雀看完最后一个字,眉头紧皱。
整件事情非常简单,简单到一目了然。
陆郁靠在座椅上,慢条斯理地问:“阿裴,你觉得安知洲会做这样的事吗?”
裴向雀又讲这件事看了一遍,想了一会,坚定地说:“他不会的。”
陆郁问:“为什么?”
裴向雀有点惊讶,措辞小心,“因为安知洲又,又不是傻……他举报了全班同学,以后连零花钱也没得赚了啊。您说,是不是呢?”
原来这么简单的道理,除了班级的同学,连陆叔叔也不明白。
一时间,裴向雀陷入了微妙的沉思当中。
陆郁微怔。
因为裴向雀的年纪还小,性格又软,他还以为,裴向雀首先会说,“因为安知洲是个好人。”或者“因为我觉得他很好。”这样更孩子气的回答。
实际却不是。裴向雀非常的理智,大约源于他不充沛的情感体验。
而他表现出近乎情感的体验,是因为裴向雀本身是个很好的孩子,他的本性善良可爱,知恩图报,对人友善,这会在和他不太熟悉的相处中产生一种错觉。
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即使是在上辈子,因为裴向雀的抗拒,医生还是没有查清楚,他在情感方面的障碍是什么。
裴向雀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以为陆郁被自己噎的生气了,更加小心,鼻子都皱起来了,可怜巴巴的。
陆郁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鼻尖,探究似的问:“你相信他,可全班都讨厌他,那么接下来会怎么做?”
裴向雀一听明白了,就立刻回答,可惜话就卡在喉咙里,好半天才能吐出来一个字,还不如深思熟虑后回答来的快。
“当,当然,当然是……”裴向雀的脸憋的通红,“问他是怎么,回事,让别人对他不要有,有偏见……”
陆郁笑的温柔,换了个角度问:“那如果你和安知洲才开始并不认识,就得知了这件事,还会这样做吗?”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后,裴向雀老实地摇了摇头。
如果他从没有和安知洲接触过,即使知道这件事,什么也不会做的。因为没有必要。
陆郁轻轻问:“阿裴,你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
他没等裴向雀想出来该怎么回答,就先告诉了他答案,“因为你喜欢他。这是友情。”
裴向雀直接懵了,在他很小的时候或许是有朋友的,可再长大一些,不会说话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听过别人说,看过书上写,自己却不知道交朋友是什么滋味。
裴向雀结结巴巴的,“安,安知洲是我的朋友吗?”
陆郁鼓励地点头,“是啊。交朋友的感觉好不好?”
“挺好的。”裴向雀仿佛忽然被人点醒,开心极了,又有点发愁,“可是为什么班级里,其他,其他同学都不明白呢?”
陆郁轻描淡写地解释:“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被批评,被警告了的学生总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这时候有人散布谣言,你的同桌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解释否认,那么一个谎话说了一千遍,变成了人人相信的事实了。”
陆郁其实并不太愿意和裴向雀说这些,因为他可以把自己的小麻雀保护的好好的,什么坏事都不能接近他。
可他不会这样做,再也不会。
这段话颇长,又复杂,反复说了好几遍,裴向雀才听懂了,他张了张嘴,似乎难以置信,因为即使那些同学并不理睬他,可平时的相处中,还是可以感觉到,都是很可爱,很善心的同龄人。
“他们,都那么坏吗?”
陆郁低头,“不是的。因为人性大都在卑劣和高尚之间徘徊,有时候好,有时候坏,都是说不准的。”
裴向雀愣了好一会,表情一变,严肃了起来,连圆圆的、可爱的眼睛都正经了起来,认真地说:“那我即使不能变得高尚,也绝不会靠近卑劣的。”
陆郁一怔,很想亲他闪着璀璨的光的眼睛。
他怎么这样可爱,永远能让自己多喜欢他一点。
听完了录音,裴向雀终于开始手忙脚乱地写起了作业。
没过一会,外头有模模糊糊的声音传进来。
裴向雀偏着头,朝窗外看了一眼,雨下的滴答滴答的,敲打着阳台上的玻璃,留下一道道淡色的水痕。
“下,下雨了。”
裴向雀满脸惊喜,书也不念了,趴到窗户上,瞧着外面的雨水。
陆郁也停下手头的工作,和他一起笑了。他对于裴向雀有着无穷的耐心,永不会疲倦。
深夜,雨早停了。天空才经过一场洗涤,连就不曾露面的星星都从乌黑的云层里探出光。
今天,裴向雀换了一支曲子,曲调活泼可爱,受了方才的雨水影响。
一支曲子唱完了。
陆郁似乎已经困了,眉眼低垂,语调很轻,“我明天有事不在,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裴向雀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问:“什么?”xiumb.com
陆郁又重复了一遍。
“……哦。”
陆郁接着吩咐,“饭菜会提前做好了放在保温盒里,到时候自己过来拿,记不记得?”
裴向雀垂头丧脑地答应了一声。
就在方才,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忽然有些提不起精神。
回家之后,裴向雀收拾了一下作业,洗了澡,趴在床上写日记。
写着写着,裴向雀叹了口气。
明天,明天就不能和陆叔叔一起吃饭了,也不能和他一起写作业,甚至在周五的时候,他们还会打一会游戏,陆郁会给他念几页书。
这些都没有了。
他忽然觉得,明天是什么模样,也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评论区里gns的捉虫,已经用小本本记下来啦,等过几天放假有空了就会改过来啦,还有前面安知洲名字错误的问题ヾ(≧≦)ノ
感谢小仙女们的评论,看文愉快,晚安(手动比心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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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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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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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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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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