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简单。”沈令月一手撑腮,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不过就是被罚跪而已,谁还没被罚跪过几回了,还能在乎这点小小的恩情?就说他小时候吧,也曾因为害我从树上掉下而被舅舅打了一顿,嚎得满谢府都是他的哭声,我给他求情,也没见他对我感激涕零、心生爱慕啊。这条路行不通,”她挥挥手,“放弃放弃。”
“你和他小时候还有这么一段事?”徐瑾来劲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说给你听干嘛?让你嘲笑我啊?”沈令月瞥了她一眼,“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徐瑾连忙催促。
沈令月就在那边跟她分析:“若是去谢府,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我和谢初的事还没公开,父皇也还没有下旨,现在这么贸然过去有点不太好。”
徐瑾撇了撇嘴。
这还叫没公开?整个长安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什么长林盛宴什么相赠宝马,就说昨日的赏花宴,就有不少贵女偷偷地向她打听具体情况,问问那谢初到底是怎么得了三公主青眼的,也就她沈令月觉得还没有公开了。
“但若是让我白白放过这个机会,那也是不可能的。”沈令月继续道,“毕竟这可是一件难得的好玩事,他居然被舅舅打了,这也太神奇了。舅舅那么一个好脾气的人,得气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请家法啊,还把他扔进祠堂里去,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要不然我这心里痒痒的,肯定会睡不着的。”
徐瑾抽了抽嘴角:“公主,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呢?”
“是啊。”沈令月大大方方地应下,转头对她粲然一笑,“生活无趣,自然要给自己找点乐子玩玩。”
徐瑾忽然觉得,当一个驸马,或许不是一件多么风光的事。
而当这位三公主的驸马,就更算不上是一件喜事了……
那昭武将军……当真倒霉。
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就算了,她可不想被这位三公主整得死去活来,遂道:“那你想到办法了吗,怎么才能不去谢府,又能见到你那位昭武将军?”
沈令月微微一笑,轻飘飘吐出三个字来:“章、武、营。”
如果徐瑾此刻正在喝茶,那她一定会把口中的所有茶水都喷出去。
“章武营?”她惊呆了,“你疯了?!”
“我没疯。”沈令月淡定自若地往后一靠,“父皇可是曾经亲口对我说过的,这长安内外任我来去自由,谁也阻拦我不得,”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徐瑾,“这章武营可也在此列啊。”
“……虽然认识你已经不是第一天了,但还是容小女子感叹一声,公主殿下荣宠无双,小女子佩服,佩服。”
“承让,承让。”
两人又互相说了一些玩笑的废话,徐瑾就进入了正题:“既然陛下都已经开口,那你去章武营也的确不是什么问题,只是你那未来驸马爷现在正被谢大将军关在祠堂,不得外出,那这章武营肯定也是去不了的,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他人,去那里做什么?还是说,你准备等他被放出来后再去?可表姐也没跟我说他什么时候被放出来啊,这也没个定数,得等多久?”
沈令月摇摇头:“阿瑾,我问你,谢初被舅舅责罚一事是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还是只有你知道?”
徐瑾道:“自然是只有我知道,好歹是陛下亲封的昭武将军,就这么被谢大将军一顿痛打,不说传出去不好听,表姐也不会让那些下人嚼舌头的,谢府的口风可紧着呢。”
说到此处,她眼睛一亮:“莫非……”
沈令月笑着从果盘上拿起一块被签子签好的枇杷果肉:“没错,舅舅虽然责罚了谢初,但也是偷偷责罚的,他一定不希望把事情捅出去,这两天又正好是休沐,所以他才敢把谢初关在祠堂里。若我想的不错,到了明天,谢初还会正常去章武营点卯的。哎,你表姐有没有对你说舅舅打了谢初哪里?是打的板子,还是抽的藤鞭?”
徐瑾摇摇头:“这个表姐没有说,不过应该不会被打板子的吧?若是打了板子,那他走路就会一瘸一拐的,不就暴露了吗?”
“不见得。”沈令月把签子扔到一旁的小碟上,“他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军棍肯定没挨过不少,就几个板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顿了顿,她又露出一个有些调皮的笑容,“不过我们在这里猜也没用,很多事情,不亲眼见到是无法得知真相的。我明天要去章武营,怎么样,你来吗?”
徐瑾兴奋点头,她被家中长辈所惯,又常年跟在比她还要骄纵十分的沈令月身边,更是变得无法无天起来,当下看热闹不怕事大地拍手称好,询问沈令月什么时候去章武营,她好早做准备。
沈令月明快一笑:“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日巳时就去。”
谢府。
祠堂。
谢初正悠闲地靠着墙望着供奉在祭台上的神龛发呆,就听得吱呀一声响,有谁推开了祠堂厚重的大门,他连忙一个箭步冲到祠堂正中跪好,这才应声回头,看是谁来了。
等看清了来人身影后,他松了口气,也不再装模作样地跪着,而是站起笑道:“娘?你怎么来了?爹不是说……”
“傻孩子,”张氏提着食篮走进来,温和一笑,“你爹说不让来,娘就不让来了么?当初你爹还想带着你背着娘独自远赴边关呢,娘不也跟过去了?”
“娘,”谢初无奈,“这是两回事。再说,”他小声嘀咕,“当初您就不该跟过去,边关多清苦啊,哪里及得上长安繁华,您又素来身体不好,跟爹过去也只是吃苦。”
“你不懂。”张氏在谢初身边蹲下,放下手中提着的食篮,开始一盒盒地往外拿,“只要跟在你们父子两个身边,这无论去哪、住哪,娘都是甘之如饴的,只要陪着你们两个,娘这一生啊就满足了。”
谢初撇了撇嘴:“这话你该跟爹去说。”
张氏横他一眼:“这时还要顶嘴,怨不得你爹要打你。”
“我没顶嘴。”谢初倔强道,“本来就是爹不对。”
“你顶撞长辈,就是你的不对。”张氏道,“我不管你们父子两个是为的什么吵起来,但他是你爹,就算他说错了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地跟他说,非得梗着脖子跟他大吵一架?你爹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明白?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你越是倔,他越是生气,这气一上头啊,就顾不了你是对的还是错的了,小时候的苦还没吃够?”
她边说边把放在地上的食盒一一打开,将盛着珍珠青梗米饭的食盒递给谢初,又从食篮里拿了一双筷子,塞进他手中道:“你都一天没吃饭了,肯定饿坏了。来,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菜式,趁着你爹不在家,快把这些吃了,吃个饱,才有力气在这祠堂里继续跪下去。”琇書網
“娘,我不饿,你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谢初接过食盒,却是把垫在下面的盒盖又翻了上来,盖上盖子,连同筷子一道还给了张氏,“你还是快走吧,爹若是知道你偷偷来看我,肯定会生气的。”
“你管他做什么。”张氏把食盒塞回他手里,“他出去应帖了,一个时辰内回不来,你就别担心了,可着吃,啊。”
谢初塞还回去:“娘,我真不饿。”
“胡说!”张氏就瞪了他一眼,“十几个时辰滴水未进,真当自己是神仙呐?更何况你还被你爹打了板子,若是不吃东西,当心伤口发起炎来,到时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不甚在意地笑笑:“娘,我哪里就那么弱不禁风了?不过就是几下板子而已,当初在边关时,四十军棍我都挨下来了,还怕这几个板子?再说,府里的人下手都有轻重,我只是被打得有点淤青而已,连皮都没破,严重不了。我是真不饿,吃不下。”
张氏蹙眉:“初儿。”
谢初依旧推拒。
张氏只能叹气:“好吧,你不吃,娘也不能逼你。”她从谢初手中接过食盒,又把地上的食盒一一盖上收好,放回篮子里,“娘只是担心你,不知道你要继续在这祠堂里跪上多久,若是再跪上几天,那可真是铁打的身子也挨不住了。”
“放心吧,娘,今天是休沐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得去章武营点卯了,爹不想把这事闹大,明天一早肯定会放我出去的。”谢初微微一笑,颊边凹下两个酒窝,显得他多了几分孩子气,“到时我就住在营里了,就算休沐也不回来,就这么住上十天半个月,爹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不打紧。”
“你还敢继续在军营里待上十天半个月?”张氏无奈地摇头,“你就不怕你爹再打你一顿?”
“打就打,我不怕。”
张氏无奈地摇摇头:“你啊,真是跟你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跟他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的倔。”
谢初撇撇嘴,没说话。
他才不相信他娘的话呢,他爹就是个老古板,他们父子两个才不相像,要是像,也不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了。
母子两个就静静地处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张氏又开口道:“初儿,你跟娘说实话,你对那三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谢初立刻道,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就补上了一句,“她是我的表妹,仅此而已。”
张氏一笑:“你可别唬娘,娘可是见过那三公主的,长得天姿国色,笑起来更是甜美可人,耀如明珠,长安贵女皆不及她。你当真对她没什么看法?”
谢初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到底造的什么孽,怎么就惹上了那三公主了呢?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一遍他对那沈令月的心思!
他看起来那么像容易被美色所迷的人吗?!像吗?!
“娘,你知不知道,孩儿的心好累。”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张氏,深吸一口气,竖起三根手指来,“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那三公主没有一丝半点的男女之情,若有违此誓,让我——”
“住口!”张氏呵斥一声,打下他竖起的右手,“娘不过平白问你一句,你就指天咒地做什么?存心想气娘是不是?”
谢初睁大眼:“我没有!”
“你有!”张氏道,“你给我记着,以后这种忌讳的话少说,乱七八糟的誓言也少发几句,老天爷耳朵可灵着呢。”
“娘!我没发乱七八糟的誓,我对那三公主真的是——”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张氏糟心地再度打断了谢初的话,“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娘告诉你一声,这缘分二字可是奇妙得很,有些话可不能说死了,要不然,日后可是会后悔的。”
“娘,你多虑了,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那三公主的。”谢初斩钉截铁地回应张氏,“她就是个疯丫头,我要是娶了她,整个家里都得被她弄得鸡飞狗跳,我脑子进水了才会娶她。”
谢初决定当做没有听到沈令月这句话。
沈令月也不在意,抿嘴一笑,继续道:“不过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能把他们训练得这么好。刚才在营门口被他们拦住时,我都要惊讶坏了,一年多前我也曾来过这里,当初这里可是混乱不堪的,说是军营,简直是辱没了这两个字,没想到不过半年,表哥你就把这里管理得这么井井有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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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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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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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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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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