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由乃坐在地上。
她的背后,是一座山。
一座扭曲的尸山。
这座尸山由各种类型的怪物,堆积而成。
我妻由乃那可爱的学校制服上,沾满了血。
浑身血淋淋的。
可这些血,却不是她的。
那一瞬间,对面脖子上故意泼来了好多好多血,我妻由乃太兴奋了,忘记躲了。
“真不错呢。”
我妻由乃看着那座尸山,表示赞叹。
“好美啊。”
那是言峰公正,在生命前最后一刻,所放出的宝具。
……
「歪曲的正义」
「等级」E~A
「种类」对恶宝具
「有效范围」1~20
「最大捕捉」100人
……
这件宝具,本是言峰公正的底牌。
他的宝具,是射出心中刚正不阿的「正义」,以「正义」化作万千子弹,对命中的一切“扭曲的恶”有强行掰正的效果。
这是借助魔眼,才能施展出来的强大的宝具。
可他在临死前,也万万想不通,这件宝具为何对我妻由乃不起作用。
哪怕魔眼只剩下了一颗,但一颗也是魔眼啊!
但凡心中有“恶”之人,都会被宝具影响,强行掰正,但这种“掰正”,会反馈到肉体上。内心会被掰直,可肉体反而会被掰弯,这是一件奇怪的宝具。
眼下,死去的兽群,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偏偏,正面吃了一发「歪曲的正义」的我妻由乃,却毫发无损。
这种结果等于是,言峰公正开出了大招,可也没完全开。
“这孩子真可怜呢。”
我妻由乃盘腿坐着。
在她脚边,放着一把沾着肉沫的消防斧。
她两腿中间,静静地放着一颗头颅。
——言峰公正的头颅。
他此刻两眼处,空荡荡的,那凝固定格的表情,像是在哭。
我妻由乃其实不知道,言峰公正最后做了些什么。
她只是稍稍一怔,然后像“平时”那样,冲过去,斩下对方头颅,仅此而已。
仅仅是像平时那样做了而已。
可怎么就死了呢?
我妻由乃,本以为还能再玩一会。
她随手将头颅丢到了一边,让言峰公正的头、和身体团圆后,从原地站起。
“阿雪,只要由乃赢了这场‘神的游戏’,我就能和你一起,活下去了哦。”
由乃望着天空,夜幕中,那道裂缝中的红色眼瞳,就像是一颗颗明亮的小星星,就是颜色不太对。
“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看星星呢~”
我妻由乃在言峰公正身上,撕下一块相对比较干净的衣服。
她小心翼翼将另一颗眼珠子包起来。
这眼睛啊,真奇怪。
明明挖了下来,但还是金闪闪的,特别漂亮。
这么特别的眼睛,带回去给心爱的雪辉当礼物,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决定做成一对情侣手机绳。
“阿雪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我妻由乃,来自一个特殊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她和其他十一个人,每个人都拥有一个“未来日记”,通过预测未来,在名为“世界”的舞台上,以“神的权柄”为赌注,展开残酷的厮杀。
最后活下来的人,就能成为“神”。
她的爱人,天野雪辉,是一个拥有完美男子气概、从不会哭鼻子的绝世美男。
那一天,阿雪说很喜欢天上的星星。
于是阿乃爱上了阿雪。
可是,在残酷的神的游戏里,他们两个人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可是啊,
那又如何?
她一直为了成为一位贤妻良母在努力哟。
她很努力在练习用菜刀做料理呢。
她啊,
最爱阿雪了呢。
我妻由乃想起零碎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不由面色潮红,沾着血的两手,捧住脸颊,发出动人的娇娥声。
“阿雪,阿雪,阿雪。”
这时,
她正陶醉在回忆中,耳边传来的御主瑟茜娅,那冷漠的声音。
“啧,要回去了么。”
我妻由乃收起斧头,头也不回,离开此处。
“英灵这种东西,真讨厌呢。”
我妻由乃边走边道。
而原地,
只剩下冰冷的尸体,头身分离的言峰公正。
他空洞的两眼,茫然地看着天空。
谁也不知道的是,
他在被我妻由乃砍下头颅时,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并不是愤怒,也不是绝望,更不是悲伤。
我妻由乃的斧头,太快了。
快到他头颅被斩下来时,他还有那么几秒,大脑仍保留有思考能力。
仅仅几秒。
那几秒内,
言峰公正脑中回响起,他的老师,梅林,在乌克镇,教堂前说的那句话。
——“言峰公正,再见。”
……
……
夜幕即将降临。
战场上杀声,寥寥无几。
活着的士兵,仍不知疲倦,用所有的力气,屠杀着身边的兽群。
怪兽不再密集,遍地都是怪兽的尸体。
还有,人类的尸体。
没有人哀悼,没有人悲伤,没有人痛苦。
仍活在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除了麻木,再也没有任何情绪。
米歇尔浑身浴血,跌跌撞撞地行走于战场上。
她走得很慢、很慢。
她的身上,插着零散的箭。
有的箭,甚至从她背后刺入,从胸前插出,染红了衣裳。
始皇帝的宝具,实在太可怕了。
米歇尔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浮现起,那个男人在战车上的帝王之威。
不!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老师,那个料事如神的老师,一定预料到这里发生的事。
他甚至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留在这里的所有人,最终都得死。
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从这个「特异点」活着离开!
没有人!
米歇尔一路跌跌撞撞。
她穿越一处处散乱的战场。
终于,
她看见了一座扭曲的尸山。
那座尸山,就像是路标,在指引米歇尔前进。
在尸山旁,米歇尔找到了言峰公正的尸体。
她眼睁睁地看着,言峰公正那颗头颅,两眼里空空如也,怔立片刻后,米歇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米歇尔一路走来,已经耗费了所有力量。
她因失血,脸色惨白。
可更让她震惊的,并不是身上的伤,也不是言峰公正的死。
而是……
“死了?”
米歇尔跪在言峰公正那颗头颅边上,喃喃自语,迷茫的声音在战场上荡开。
“他死了?怎么可能?没有我的插手,言峰公正必死无疑?可是,这样一来,老师让我来到这个神代,又有什么意义?”
让她震惊的竟然是她老师的安排。
她本以为,梅林让她来到这里,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捅言峰公正一刀。虽然米歇尔不屑做背叛之人,但言峰公正体内流着肮脏的血脉,他是魔术师的耻辱,杀了他,不算背叛。
可是,
为什么?
那么她在梅林的安排下,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因为什么?
对了,
梅林当时明明说的是,“确保”言峰公正死亡,并不是“见证”言峰公正的死亡。
米歇尔身为土生土长的欧洲人,这点语法上、用词上的微妙差别,她还是能够品出味道的。
所以,
为什么?
“不,我要亲自问问老师!”xǐυmь.℃òm
在原地纠结好一会,也不知过了多久,失血过多的米歇尔,右手一翻,一把漆黑的小刀,出现在她手中。
那是她逃离这个世界的依仗。
她从一开始就不慌。
因为,她有办法离开这个「特异点」。
从一开始,梅林就给了她最大的保命依仗!
这件「原型宝具」,在来到神代后,因圣杯的加持,重新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
……
「不洁的背叛之刃」
「等级」E~EX
「种类」对界宝具
「有效范围」?
「最大捕捉」?
……
看着宝具的名字。
米歇尔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这把刀能够破开「特异点」的壁障,产生一个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空间通道,让她安然返回现实。
可她的离开,对于其余仍在战场上奋战的英灵们而言,不正是一种“不洁的背叛”吗?
讽刺归讽刺,该用的还是要用的。
米歇尔抓着匕首,黑色的光芒在身前一划,匕首瞬间消失在手中。
而匕首消失之处,一道边缘整齐的裂隙,被割开了。里面黝黑深邃,似乎与天上的那一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一个大,一个小罢了。
“老师。”
米歇尔挣扎着向裂隙走去。
“真是一出令人愉悦的舞剧。”
“嗤——”
“嗤——”
两道破空声从米歇尔身后袭来,她几乎在听见脑后风声时,两把血淋淋的尖刺,分别穿过米歇尔的左右手,将她活活钉到地面。
“令人感动涕零的同门情谊啊,”谷天晴自黑暗中,一步步走来,面带微笑:“如果可以,我本该在这最精彩的时候,献上我最真诚的掌声。可惜,现在的我,无法办到。”
米歇尔震惊地看着对方。
震惊的原因很多。
一是谷天晴的背叛,
二是谷天晴用尖刺插了她,
至于第三,就是谷天晴走来时,他那空空如也的双肩。
他的双手,齐肩而断。
血淋淋断口,平整如镜,似是被极为锋利的器具,一刀两断,非常利索。
“这吗?”
谷天晴身后飘着“芙蕾雅”怨灵,他低头看着双肩伤口,面带微笑,摇头道:“这可没办法哦,面对那种级别的传说人物,要想从他面前逃离,已经是最低限度的赌注……与代价了。”
一边说着话,谷天晴已来到米歇尔面前。
他爽快地给对方补上几插。
咻咻咻。
米歇尔全身但凡能动的地方,都插满了尖刺,除了呼吸、嘴唇外,其他部位再也动弹不得。
“抱歉了。”谷天晴优雅地向米歇尔鞠躬:“因为我的占卜中,出现了‘死神的微笑’,我本以为,跟着会长来到这里,能避开一劫,因为某些事,我还不能就此死去。但没想到的是,跟随会长来到欧洲,反而是让我的占卜应验了,真的可笑极了。”
米歇尔瞪圆了眼睛,眼里滋满了血丝,一言不发。
可她两排牙齿紧紧咬着、磨合,牙缝间挤出了鲜血,脸上浮起浓烈的不甘。
“我还不能死啊,真的。虽然我想品尝‘死亡’的滋味,但我有不能死的理由。”谷天晴无奈一笑,向「不洁的背叛之刃」这件神奇的对界宝具割开的空间裂隙走去,用那冷漠的背影,对着米歇尔,笑道:“再见了,来自西方的陌生人。”
这才是谷天晴跟着伊凛来到欧洲的真正目的。
他本以为,伊凛煞气重,能辟邪。
没想到反让自己坑进了这种境地里。
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但谷天晴不服。
他占卜,可他不服于命。
来到神代后,他在塔罗牌仍能够使用前,再次为自己占了一卜。
让谷天晴意外的是,一线生机,竟然在陌生的米歇尔身上。
以至于,谷天晴一直留意着言峰公正与米歇尔两人。
如此看来,他的占卜还是很准的。
但这也让谷天晴更加忧心,“死神的微笑”,何时会应验呢?
谷天晴的身影,消失在裂隙里。
眼睁睁地看着谷天晴截胡后,就此离开,米歇尔被插在地面,嘴里发出犹如垂死野兽般,愤怒的咆哮。
可下一刻,
一根尖刺从空间裂隙后飞出,洞穿了米歇尔的脖子,带走了米歇尔最后的呼吸。
米歇尔死了。
死不瞑目。
也死在言峰公正的尸体旁。
直到裂隙消失,她的瞳孔逐渐散大,体温随风消散。
其实,谷天晴本可以不用杀她的。
但谷天晴想到了一件事。
他截了米歇尔的胡,定会让她怀恨在心。
那种眼神,谷天晴太熟悉了。
曾经的他,曾经如同行尸走肉的他,对着镜子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种充满憎恨的眼神。
将米歇尔留下来,她不会成为伊凛的一股战力,反而会疯狂地报复曾经与谷天晴站在同一展现的伊凛与蜜莉恩。
所以谷天晴临走前,才杀了奄奄一息的米歇尔。
把事给做绝了,做死了,为伊凛免除一个微不足道的后患。
“会长啊,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很抱歉。”
可惜啊,
谷天晴对着空气与两位死者的道歉,伊凛无法听见。
否则,伊凛绝对会跑过来,揍他一顿。
……
在米歇尔确认死亡、谷天晴借着米歇尔的宝具,离开神代后。
本已死透的言峰公正,衣服里,那个酷似言峰公正的人偶,突然从衣襟间掉了出来。
人偶仿佛是活了过来,诡异地在言峰公正身边坐起。
它伸出手,身上的缝线,一点点将言峰公正缠住。
分离的头颅,被缝线重新连接。
言峰公正活过来了!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子。
“言峰公正”轻叹一声,走到不远处,被钉死在地上、双目圆瞪的米歇尔身边,轻轻为其阖上眼皮。
“抱歉,米歇尔、言峰公正……”
“言峰公正”低头道:
“我两位优秀的学生,梅林为你们骄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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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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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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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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