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岳文声音有些颤,他看看周厚德,“走吧。”
当二人一前一后推开门,会场里六位评委的目光都投向了两人,周厚德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热,立时汗流浃背了。
岳文的目光却投向了林荫,林荫看看他,又把目光转向一边。
“9号秦湾水泥股份有限公司,根据众多投标商的反馈及审查你公司的投标文件,请回答以下问题。一是请贵司介绍基本情况,人员、业绩,市场等情况。”
周厚德下意识看看岳文,岳文笑着小声道,“照实说。”
周厚德感觉自己的汗更多了,但好在厂里的情况都在脑子里,不及多想,脱口而出……
“可是,我们听说,秦湾水泥厂已经被银行申请法院查封,一个没有生产能力的企业还出现在竞标的现场,本身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个评委说道。
周厚德看看岳文,汗珠直接从脸上开始滚落。
“评标委员会对秦湾水泥股份有限公司的投标价格很好奇,这每吨起码低于市场价格60——70元,其它投标商也有对贵公司有不良反映,请解释。”
坐在中间的老年评委又开了口,看来这才今天的重点,一是企业的经营情况,二是价格为什么压得这么低。
岳文看看林荫,此时他发现林荫也在看他,“刚才我们周总大概介绍了厂里的情况以及近年的财务状况……”
“等一下,请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主持人突然打断了他。
“我,”岳文看看一众评委,“我是秦湾市开发区芙蓉街道办事处副主任,我姓岳。”
几个评委互相看看,都笑了,竞标有政府干部参加,恐怕也无先例,只有林荫一人仍是端庄而坐,“竞标是企业行为,请你退出会场。”主持人也笑着,但说话不客气了。
“各位评委,”岳文突然站了起来,朝着评委席及主持人深鞠一躬,“秦湾到沈南三百五十公里,我们大老远赶过来,就是请求一个说话的机会,把标书上反映不出来的东西如实汇报给各位评委……”
“请不要浪费时间……”主持人又打断了他,看来丝毫不为所动。
“让他说一下,佟工年纪大了,都还没吃饭,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饭先吃了。”林荫笑着对主持人道,她声音不大,但似乎很有决断力。
“好好,先吃饭。”坐在中间的佟工笑着说道,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边吃边听。”
岳文感激地看看林荫,却见林荫拿着小勺小口地吃着米饭,根本没有看他。
“秦湾水泥厂的现状,刚才我们家周总都介绍了,我们丝毫不想隐瞒,正因如此,区里才决定,由我全权负责水泥厂的经营管理,我也是这个厂子的一员,所以,今天,这个竞标我有资格参加。”
几个评委互相看看,林荫小声地跟佟工解释着什么。
“我们知道,此次前来竞标的二十多家厂商中,我们秦湾水泥的实力不是最弱,但也排不到前面,我们不来,可能永远没有机会,但我们来了,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岳文站起身来,拿起暖瓶,挨个给六个评委倒水,林荫轻声道“谢谢”,那雪白的脖颈让岳文一时差点忘了正事。
“确实,我们厂遇到一了些困难,但在这种水泥饱和的大环境下,哪个厂都有困难,多少都会有负债,要不也不会这不约而同都来参加中建设的这次招标会,这里的盒饭没有这么大的诱惑吧?”
他笑了,众人也都是微微一笑,此时,幽默是化解尴尬的最有力的武器。
“我也保证,象我们这样负债度日的企业有,但象我们这样和盘托出、丝毫没有保留的企业没有。”
岳文又坐回了椅子上,周厚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怪不得人家在街道名声大噪,这份胆气、魄力、口才就无人能及,这些年他只在一人身上领教过,但那人已是区领导。
“说我们已经被银行查封,这事有,但已经解决了,”周厚德手里的水差点洒出来,前面还是大实话,怎么又撒起谎来了,但如果连资格审查也通不过,不能在这里予以澄清,命运对秦湾水泥厂只有作出踢出出局的决定。
却见岳文仍面不改色,“经秦湾开发区工委廖书记协调,银行已与昨天下午解除了对我们厂的查封。”他突然一顿,下意识又看看林荫,林荫也正看着他,他想起在哪里见过她了!
“在这里,我重点想说的有两点,一是秦湾开发区正进行区域内最大的河流的改造,所用水泥将全部采用秦湾水泥厂的水泥,二是我们正进行开发区新区建设,所用水泥仍然全部采用秦湾水泥厂的水泥!”
“这是达不到的。”白发苍苍的佟工笑了,“政府行为可以有,但不能支配全部。”
岳文也笑了,“外地建筑商前来参加建设,门槛之一就是用我们的水泥,所以说,我们秦湾水泥厂有区里的扶持,有项目支撑,并没有倒闭之忧,这一点,请各位评委理解。”
六位评委中,有两位是中建设评委,虽然佟工是此次评标委员会的组长,但他相信,依照中国的国情,中建设的两位评委意见很重要。
“价格为什么压得这么低呢?”他突然问道。
“这是你的问题啊。”佟工笑了,几位评委笑了,林荫也笑了,如雨过天霁,晴空一片,让人心动。
“请大家相信,我们的水泥是没有问题的,我相信,取样鉴定的结果大家也看到了,请大家放心与我们合作。我在这里提出一个条件,”周厚德的心马上悬到了嗓子眼,这人也太天马行空了,“我们可以用低于市场20%的价格为中建设保质保量地提供水泥,这对中建设是有利可图的。”
“你们能收回成本吗?你们亏的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一位中建设的评委端起手中的杯子,轻松地呷了口水。
“我们就是想让中建设看到我们的诚意,虽然亏了一些钱,但是展示出我们的实力和真诚,只要下面我们秦湾水泥发挥实力好好干,中建设沈海高速工程就是我们的代表作,我们就能靠它重新打开市场之门!”
说完,他看着林荫,林荫也在看着他,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几位评委互相看看,“好,请9号投标商退场。”主持人道。
岳文又朝着主席台深鞠一躬,这才与周厚德退了出来。
“怎么样?”王凤等人就站在走廊上。
“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岳文笑道,“尽力了,就是不成功,也不后悔,……八哥,叫胡开岭上来。”www.xiumb.com
黑八看看郎建萍,嘟囔着领命匆匆而去。
周厚德却道,“说不上能有一点希望,我看中建设的两位评委听得很认真,毕竟,我们的价格在这里摆着,我们,凭价格,他也要认真考虑一下,况且,只要厂子不倒,他不可能不用我们的东西。”
胡开岭就在休息室里,他大步走向岳文,“胡哥,下面就看你的了。”
“看我的?”胡开岭有些愣,“我,”他又看看王凤与周厚德,“什么也不懂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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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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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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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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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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