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睡觉成为一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的时候,你才能体会到平淡的可贵,自由的可贵,心底坦然的可贵。
在杜国军的印象里,与祝家的交往,起初就是吃几顿饭、收两张卡,这都不算是什么大事,虽然祝家也有央求他摆平事情的时候,但都是可办可不办,办不违犯纪律,不办也不得罪人情。
可是后来,慢慢地,祝家的事儿就是自己事儿了,自己的事儿好象也是祝家的事了,二者完全没有边界了。
当然祝家交往的人不只有他,祝明阳还没进去的时候,手面很阔绰,出手也很大方,他知道,祝家交往的人很多。
可是,有那么一个人,他知道,是祝家的另一座山,起码当初的时候有几件事,是通过这人协调的。
祝明亮落网的消息他并不知道,他只希望这人可以救祝明亮,他有这个能力。
但是,当常委会会议内容慢慢地向外扩散的时候,他就知道,希望很渺茫了。
“桃花岛可是在你的地盘上,你这个坐地户,地头蛇,你不出来谁出来……庞金光,你又不是不知道,庞金光对我有意见,孙伟涛的事他还埋怨我,处理修学礼也没给他面子……”电话那头,那个年轻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玩世不恭,越是亲近的人说话越随意,越是爱开玩笑。
这说到私事了,讲到私情了,杜国军更放心了,二刚等人虽然知道自己与祝家有交往,常在一起吃饭,但他没有证据,自己一口咬死,如果将来有事的话,顶多受个纪律处分。
“下午四点半有个会,蒋主任召集的,就是桃花山工程的事,挖掘机、铲车把你们街道走,轧坏的路如何补偿,蒋主任想拿个意见出来。”岳文压低了声音,好象办公桌对面有人似的。
“老哥,中核电是大户,不再乎这三瓜两枣的,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把到交矿的路打通了算了,……对对,陈江平,我师傅也参加。”
工委办说话这么随便的怕也只有这小子了,杜国军放下电话,又板着脸讲了几句,才匆匆宣布散会。
他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却把电话直接打给陈江平。
“江平,多少日子没在一块坐坐了,晚上一块吃饭?”
电话那边,陈江平道,“四点半不是开会吗?让岳文管饭,都给他干活,我们出力,这小子得济。”这句话就透露着不满了,可是开发区谁不知道陈江平是岳文的师傅,这正话反说,你得反着听。
杜国军也知道,陈江平与廖湘汀的关系也很近,陈江平这里没有变化,他的心里更有底气了。
“我们还去吗?”杜国军笑道,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管委副主任召集的会,一般情况下街道办事处主任是不去的,但常务副主任召开的会,又要考虑实际情况是否要亲自参会。
陈江平笑道,“老蒋是我的老领导,再说了,你们琅琊街道的路,你让个副主任来,对老蒋也不尊重,该拨你们三千万,到最后老蒋大笔一挥,一下砍掉两千万……”
话里话外透着亲热,与以前并无两样,杜国军抬头看看时钟,却没有电话来催他上路。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他抽了十五分钟的烟,终于下定决心,上车,出发。
街道大院里的太阳暖融融的,只是接近黄昏了,马上就要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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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管委会议室。
走廊上很安静,安静得不断在提醒你,这里是管委,无论谁到这里,嗓门都不由变小了。
他看到纪委一名工作人员,脸色不由一僵,可是这名工作人员却热情上来打着招呼,原来是到管委人事局去核对一下工资。
杜国军不由拍拍自己的头,是不是草木皆兵了?
他夹着公文包信步来到会议室前,并不忙着进去,先是在外面听了听,里面果然传来岳文的玩笑声,是在拿师傅陈江平的大脑壳开玩笑。
陈江平也不恼,“岳文,你记住了,笑话别人的人,最后都会被别人笑话。”
这句话就带点哲理性了,当年在区工委组织部的时候,陈江平的材料是比自己写得好。
“人家都说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江平,我们都不如你聪明……”
推开会议室的门,岳文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蒋胜还没到,陈江平却笑着看着他。
“你的头发也不多,”陈东平反唇相讥,“不用乌鸦嫌弃猪黑……”
陈江平的话突然中断了,杜国军的对面,只有岳文一个人在笑,笑得神秘莫测,笑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多少年以后,当杜国军还在监狱里服刑的时候,晚上做恶梦,梦里仍会出现那天那个会议室里的那个人的那张笑脸!
“你好,我们是区检察院的,你就是杜国军同志吧?”
杜国军脸色一下变了,他蓦地回过头来,身着检察院制服、胸戴国徽的三名检察官出现在他身后。
突然,他把包狠狠地扔向站在最前面的检察官,快步朝最近的窗户跑去。
陈江平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他马上想到杜国军要干什么。
几个检察官也急了,这人没带回去,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意外,他们也不好交差。
这可是新区的行政大楼,这是十二层,摔下去怕也是要没有命的。
“哎哟——”Χiυmъ.cοΜ
还没跑到窗户边上,杜国军一下摔倒了,下巴狠狠地撞在了窗台上,鲜血立马染红了牙齿。
岳文笑着收回腿来,轻轻地拍了拍裤腿,“今天刚换的裤子,别给我踩脏了。”他扶起杜国军,“杜主任,你得给我赔啊!”
杜国军的嘴里一口血沫子,却气得忘了该怎么用,他看看岳文,紧紧咬住牙关,任两名检察官把自己推出门去。
“岳文,你,你什么意思?”陈江平的脸皮胀得通红,大脑袋上也泛着红色,血气上涌,看来也是受了惊吓,还带着怒气,恼怒岳文让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
“没事,师傅,我们常看反腐剧,你也演不了主角,就请你演个配角……”
陈江平撇着嘴狠儿地点点岳文的鼻子。
岳文笑道,“难不成您也晚节不保,非想演个主角不成?这主角的下场刚才你也看到了?嗯,还是不要演主角的好。”
“你特么地自已个演主角去吧!”
陈江平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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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一切都是快的,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区检察院就在杜国军被带走的同时,马上进入杜国军办公室。
办公室和住宅是嫌疑对象出入的固定场所,往往也是腐败分子藏匿罪证的绝佳场所,如受贿的钱财、物品等,这些都是定案的关键证据。
抓捕杜国军不在家里也不在办公室,就怕他消灭证据。到这两个地方把人现场带走,会让他措手不及,来不及转移或者消灭涉案的证据。
两名女检察官搜得很细,边缝夹角都搜到了,这是一场真正的“起底”搜查。
一名检察官搜完遍之后,又拿起了杜国军的工作笔记,不断一页一页地翻着,这个本子前面部分是工作日记,中间却夹杂着一些数字,还有一个奇怪的名称,前后出现了六次。
“老z!”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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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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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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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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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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