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湘汀翻看着台上的日历,这是那份老式的《故宫日历》,也是岳文特意为他准备的,紫红色的硬皮封面,金黄色的黄金字体,充满了过节的喜庆。
蔡永进也注意到了这本日历,他的办公桌上也有一本,当然,也是岳文所赠。
廖湘汀不知道,这种特别的日历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很快,开发区几乎全区的领导干部案头都摆上了这样一本日历。
“岳文,”睹物思人,廖湘汀的眉头皱得更厉害,岳文不在身边,他连药都忘了吃,“调查组的意思是让把岳文移交?”他突然愤怒地一拍桌子,“调查也得重事实,讲证据吧?我准的假,我批的假,我一个市委常委、工高官,连自己的秘书的假我都准不了,那我还干什么干?!”
蔡永进默默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他知道,这几天的恼火,今天终于彻底暴发了!
“这后面怕是有隐情,”蔡永进见廖湘汀稍歇,赶紧道,“那天是岳文值班不假,有人故意把电话打到工委办,看来盯上他了,想拿这个做文章。”
“让他们做吧!”廖湘汀的鼻音更重,“你给许平秋打电话,检察院也得重事实,讲证据,如果正常请假都算玩忽职守,那还要这个请假制度做什么?!”
“小岳是不是得罪谁了?”蔡永进踌躇道。
“不管得罪谁,行得正,站得直,就不怕!不是想调查吗?好,一切按程序来,”程序,即有利于干事创业,也有利于保护干部,“不按程序来,出事自己活该倒霉。”廖湘汀站起来,“上午的通报会,郑市长也参加吗?”
“嗯,我联系了,郑市长直接到维多利亚酒店。”蔡永进道。
两人同坐一辆车,当走进大堂,廖湘汀却并没有往会议区走,“走,听听老杨的说法,他这几天一直跟着调查组。”
蔡永进笑着跟在后面,标准的区委秘书长的样子。
“宏伟,你看,我们心有灵犀,”刚到达十二楼,廖湘汀就看到了杨宏伟,“我敢保证,你还没吃早饭,我们一块吃。”
“你那么忙,还陪我,”杨宏伟笑得很谦和,“这个年,你也没过好。”
“让你老兄跟着陪绑,我心里过意不去,调查组不让陪,我陪你还不行吗?”廖湘汀满脸堆笑。
“你是常委,你陪我,这不是倒过来了吗?”杨宏伟与廖湘汀并肩走到电梯前,“你是代表市里调查开发区,我不陪行吗?”廖湘汀主动按着电梯。
两人笑着来到三楼,在服务员引导下进入包间,宽大的圆形桌面只有他们两人,“郑市长今天上午也过来,结果你心里有数了吧。”
廖湘汀笑着用公筷夹起一块咸菜,“尝尝这个,又酸又辣又甜,下饭,”他笑着屏退服务员,自己舀了一勺稀饭,“我有数,但对我的秘书处理得过了,可以说,很不合理。”
岳文,杨宏伟对他印象很深,他也有些惋惜,但听说当着两个调查组成员的面儿,岳文很“不老实”,他又叹口气,有本事的人大都有脾气,但岳文肯定不知道,审他的两个人,一个是省监察厅的,一个是省检察院的,本来就认为他有责任,现在他更跑不了了。
他拿起一块小馒头,“有什么合理,有什么不合理,上面说合理就合理,听说核电地址下面也出现了矿洞?省里很关注,中核电今天也要来人?”
“来人,下午就到,老杨,让他补一个请假记录不就行了?我说的都没用?”廖湘汀把煎蛋轻轻地转到杨宏伟面前。
“这个时候,”杨市长笑了,笑得很含蓄,“他还年轻,只要保留住公职,他还有机会……”
他笑着叉开话题,说起了对国土、安监和街道的大致处理意见,廖湘汀仔细听着,“这么多机关干部,为什么单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机关里有党纪处分,有政纪处分,这些都很轻,但一旦到了检察院层面,那肯定是触犯了刑律,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重则判刑,轻则定罪免刑,算是能保留住公职。
“村里乱挖乱采,肯定有责任,再一个就是他,擅离职守,延误救援,是典型的玩忽职守。”
这就涉及到法律了,当然,调查组虽然由省安监局牵头,但省公安厅、省监察厅、省总工会、省消防总队、省人民检察院和秦湾市相关职能部门共同组成,检察院的反渎局是直接负责机关工作人员玩忽职守、滥用职权的。m.χIùmЬ.CǒM
………………………
开发区检察院,许平秋检察长准备出席今天上午的通报会,他刚刚在办公室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号码不熟,接通电话后他却马上收起了怠慢之心,对方正是调查组成员、省检察院一位副处长。
检察院自成系统,干部任免都是系统内决定,对上面负责大于对地方负责。
“好,上午我就派人对接,您来开发区一次,也不给我们平州一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好好,可以,……我知道……”
放下电话,他略一沉吟,亲自打电话给副检察长鲁达,“你与李志刚过来一趟。”
鲁远不敢怠慢,当与反渎局局长一起走进许平秋的办公室,许平秋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很震惊,“省调查组上午通报会过后,把岳文涉嫌犯罪的材料移交过来,志刚,你亲自去取。”
岳文?涉嫌犯罪?
鲁远和反渎局局长面面相觑。
在这方面,检察院有过不成功让他逃脱的教训,也有过在前年的打黑除恶中精诚合作的愉快,鲁远自认为对这个小伙子认识很深,但区检察院在区里,涉及到区里的干部,总是要给区里汇报的。
“上面压着下来的,……查一下岳文的问题,金鸡岭的问题,在秘书工作时的问题……”
许平秋慢慢道,对方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理解,这也是检察院常用的办案思路,渎职背后往往夹杂着贪腐,贪污背后往往夹杂着作风问题——情人,这几乎是一个铁律。
但是,查岳文的经济问题,最终是要引向哪里?这,恐怕不是自己这个级别能办的案子。
鲁远与反渎局局长李志刚退了出来,领导定下的,肯定得办,这是毋庸置疑的。
“岳文,他一年到头……听说晚上两点还不睡觉,他会玩忽职守?”李志刚观察着鲁远的脸色,鲁远这位二把手,权力很重,同时分管反渎与反贪,论实际权力,不差于一位管委副主任。
“你这个还看不出来,查出问题来是针对谁?”鲁远低声道,“一个秘书请假正常,平时三百六十五天,没白没黑,还没结婚,巴巴地跑到丈母娘家送年货,这也是人之常情,你拿这个去作弄人家?”
“那上面的意思?我们要采取措施吗?”
“拖着吧,就说找不到人,打电话给工委办,让工委办看着办。”鲁远秃顶得厉害,但从面相看,是那种什么都看透了的人,到了这个岁数,他的座右铭就四个字,“难得糊涂”!
看着李志刚匆匆而去,鲁远回到办公室直接把电话打给陶沙,陶沙很吃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办谁不好,办岳文,不怕把牙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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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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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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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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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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