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站起来冲他笑笑,那民警给他倒了一杯水,就退了出去。
“行了,兄弟,哥哥什么话也不用说了,”阮成钢伸出手来指指岳文,“这是我亲兄弟,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以后你到开发区,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你言语一声。”
那所长也笑着站起来,“小事一桩,哥哥给我打电话是看得起我,得空还得跟哥哥好好学习学习……”
口里寒暄着,阮成钢也站起身来往外走,那所长笑着摸出一支烟递给岳文,岳文接过来,所长又给他点上,他长吸一口,吐了出来,所长笑着把烟与火一并塞到他手中。
阮成钢瞅他一眼,两个小时的功夫,刚才在啤酒大篷里那个热血昂扬的年轻人不见了,那个阳光热情的小伙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沮丧颓废气息的雨人。
“小兄弟,好身手,”所长看看阮成钢,又瞅瞅岳文,“那帮小痞子可是吃大亏了。”
阮成钢道,“我这兄弟,轻易不出手,出手必伤人。”
那所长笑笑,“阮哥,光顾说话了,我那有两瓶威干忌,你尝尝,我去拿。”
“兄弟,不用,不用。”阮成钢阻拦不及,那所长已是小跑着去了。阮成钢是秦湾警界的明星,在整个公安系统中认识的人颇多,加上他很讲义气,有及时雨宋江的味道,他虽是开发区一副局长,但在秦湾几区办事,那也是横趟。
“嚯,够狠啊,把人家的鼻梁骨砸碎了,脸颊骨砸碎了,”阮成钢看看岳文道,“兄弟,你现在处在上升期,多少眼睛盯着呢。”
他顺手拿出手机,手机里的岳文如豹子下山,高高跳起,重重落下,又狠狠踩上去,那气势,如猛虎下山,那一刻他就是百兽之王,隔着屏幕,仿佛也能听到脚脚到肉的声音。
“怎么办?”岳文一听,知道事儿不小。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阮成钢一挥手道,“我来摆平,走吧,老大和老孙都等着给你压惊呢。”
“我有什么惊可压?”xǐυmь.℃òm
岳文不言声地往外走,阮成钢接过所长手里的东西,两人说话告别,突然,他的那辆霸道就启动起来,阮成钢还来不及喊,车子猛一加油门,就冲进了雨中,驶出了派出所……
车子慢慢行驶在秦湾的大街上,雨中的灯光更加昏暗,却似岳文此时的心情,恰似这个城市的心情,午夜的上空弥漫着解不开的忧伤,整个城市仿佛氤氲在伤感中。
外面的雨依然很大,岳文顺手打开音响,却全是军旅歌曲,他烦燥地又关闭了音响。
可是,现在心里仍是堵得厉害,口上不知什么时候也起了疮,前面就是一烧烤摊,他顺势把车停在了路边。
可是一摸口袋,手机和钱包都不在身上,估计是派出所给了阮成钢,阮成钢还没来及给自己。
他翻翻阮成钢的车上,却只发现了五十几块零钱。
推门下车,走进这家路边的烧烤摊,大雨之中,生意却出奇地好,临时搭好的篷子里坐满了人,看着比赛之后整个亚洲杯的回放录相。
“老板,啤酒。”
“兄弟,没地了,”老板陪着笑走了过来,大篷里人太多,却再也放不下一张桌子,“要不您拼一下桌?”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眼神凶得吓人,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雪白的衬衣污秽不堪,但他又看看外面停着的霸道,打消了撵人的念头。
“给我在那面摆张桌子!”岳文把那五十几块钱一下拍在桌上,转头自己一人走了过去。
那面,是大篷的顶头了,虽在篷子底下,可是跟在外面没什么两样,“行,您能受,我没话说,那您吃什么?”
“全上啤酒。”
老板看看他,不再言语,紧接着,一小桶扎啤就放到桌上。大雨不断洒在桌上,酒杯里,浇在岳文脸上,很快,他身上就淋透了。
岳文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寡淡无味,他踉踉跄跄站起来,“咸菜,免费的吧?”
“免费。”老板两口子奇怪地看看这个奇怪的人,又看看雨中停着的霸道,那意思大家伙都明白,开这样的车吃免费的咸菜?
周围的客人们也纷纷瞅着他,岳文却若无人地盛了一碟咸菜,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喝一大口酒吃一口咸菜,旁若无人。
夏风夏雨愁煞人。
凄风苦雨中,一盘烤串递了过来,“我没钱。”岳文不耐烦地一挥手。
“有人给你叫的。”老板道。
“谁?”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一女人,她慢慢走到自己对面,坐下,没错,是蒋晓云。
蒋晓云没有说话,自己伸手拿过一空酒杯,自己倒上,一碰岳文的杯子,自己一口干了。
岳文看看她,也干了。
蒋晓云仍然没有说话,给他满上,又给自己倒上,一碰他的杯子,又干了。
雨水淋湿了她的短发,打湿了她的衣衫,她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喝酒。
“老板,再来一桶。”
“没钱了。”岳文含糊地一挥手。
“我有钱。”蒋晓云看看岳文,自打认识,还从没见过他这样,但她不想问,也不必问,她一挥手,老板马上又送了小桶扎啤过来。
这是两个什么人?一句话不说,雨水不时浇在身上,却坐在那里光顾着喝酒,那女的好象比那男的还能喝!老板与一客人嘀咕几句,都摇摇头。
满座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他们。
岳文突然站起身来,可是腿一软,又一屁股坐下了,“你,怎么来了?”
“阮局不放心你。”蒋晓云抹去脸上的雨水,却看着桌上的雨水横流,烤肉已经全泡在了雨水里,她没吃,岳文也没吃。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想找到你一样找得到。”蒋晓云道。
手机却又响了起来,还是那首《闯将令》的曲子,“你的手机。”蒋晓云从里侧的包里掏出手机和钱包。
电话是区工委组织部打来的,岳文接起来瞬间清醒了许多,“岳主任,后天的选调生先进经验交流会您能参加吗?需要您发言。”
“能,发。”岳文坚定道。
想起上次发言,葛慧娴还在台下坐听,这次却是人去场空,岳文一口喝干了啤酒,突然,他放下啤酒,伏在桌上,肩膀上下起伏,全身剧烈抖动起来。
蒋晓云抹把脸上的雨水却站起来转过身去,她,不想看到一个男人的悲伤,和那大雨滂沱般的泪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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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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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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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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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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