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了。”岳文感觉心里一阵酸楚,不知为什么,他想哭,他抬头看看阳光,慢慢举起手来把阳光遮挡住,可是阳光仍穿透指缝洒在他年轻的脸上。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廖湘汀的语气与以前一样,好似岳文从未离开过工委办,还是他的秘书。
黑八很兴奋,他的车开得飞快,但犹嫌慢,他拉起了自装的警报,又操起了步话器,却被岳文制止了。
这一刻,岳文的心里很平静,静水流深。
熟悉的那一层楼和熟悉的那块牌子又出现在眼前,他有些踟蹰,也有些激动,但还是闪身走了进去。
“回来了?廖书记在等你,”一见他进门,王晓书、崔金钊等人都笑着站起来,王晓书上下打量着他,“人家养伤都养得又白又胖,你怎么搞得又黑又瘦,是不是老婆不放过你?兄弟,一滴精,十滴血,得悠着点!”
搁以前,岳文早就笑着开始耍贫嘴还击了,但他此时感觉站在眼前的这些人有些陌生,虽然相隔不见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以前的桌子,令他惊异的的是桌上的资料没有变,就是文件拿走了,仿佛这里的主人从未离开过。
“今天上午就你一人,好好说。”王晓书拿了廖湘汀屋里的钥匙,亲自前头带路。
“谢谢。”岳文感激道。
他知道,作为开发区工高官,又是在谭文正住院期间,每天来找廖湘汀汇报工作的不知有多少人,这是王晓书主动给他挪出时间,给他人情,当然,也包括刚才的办公桌,如果换作别人,早给别人坐了了。
看来自己以前还真没看透王晓书,他在心里喃喃自语道,人与人之间,不通过事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坐吧。”廖湘汀抬起头来。
岳文没有坐,他主动拿起廖湘汀的水杯去换水,廖湘汀下意识地看看台历,又盯住岳文的背影,“坐吧。”
“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留在工委办,任督查处主任,正科级。”
“第二是个自己挑头单干,区里准备在南部新区起步区筹备处的基础上,组建电力筹备办公室,副处级单位,隶属发改委,核电、火电、风电一起搞,你来挑头,主持工作。”
岳文一时有些蒙圈,他没想到,一上来廖湘汀就说工作,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电筹办,这可是一个新成立的副处级单位,只要廖湘汀在任,自己一年后成为副处级领导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时间不容他多想,他马上看到了廖湘汀正在注视着他,那双眼睛仿佛一下能探照到他的心底,“廖书记,我还想在您身边多学习几年。”岳文道。
“真心话?”
“真心话!”
岳文诚肯地看着廖湘汀,努力调节着自己的思路和情绪,“工委办是一个大的平台,在这里,我感觉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在您身边,我更是感觉自己的眼界从没有这么宽,层面也从没有这样高……您的一言一行,分析问题的见解,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都深深影响到我……”
话虽然说得有点多,但胜在是自己的心里话,不是假话、客气话,他相信,廖湘汀听得出来。
确实,自打他参加常委会负责记录以来,许多常委的发言,包括说话的语气、方式、切入的角度,每个常委都能让他琢磨许久。
“晓书,放出去都晚了,”廖湘汀端起杯子,不再看他,岳文马上觉着心头那盏探照灯熄灭了,“他到农工委干专职副主任,工委办是个好平台,但不是养老的地方。”
那让自己去电筹办,王晓书也要走,他是想重新物色秘书吗?
去农工委,这是王晓书自己的意思?工委办的副秘书长兼着农工委的主任,农工委对王晓书来讲只是个跳板,但干嘛不在工委办内部提拔成副秘书长再放出去,那样进步不是更快吗?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涌现出无数个念头,就象那日凯悦酒店门前的水泡一样,但马上又幻灭了。
“嗯,祸福相依,经过这件事,整个人沉稳多了。”廖湘汀道,“身上的浮躁去了不少,至少不那么急了。”
这,是在试探我?
可是不用他继续猜想,廖湘汀马上揭开了答案,“回工委办任督查处主任吧,兼电筹办主任。”
“轰隆——”
岳文感觉心中如有响雷滚过,督查处,位小权重,电筹办,也是一个部门,虽是副处级,但自己挑头单干,说起来自己也是一个部门的主要领导了,与陈江平、刘卫东、方洪邦等人是平起平坐的了。
“我知道,你是选调生,可以越级破格提拔,外省和外市也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可是我不希望你提拔得过快,每个步子都踏踏实实地走,才能走得更远。”
“我记住了,廖书记。”
“***说过,谦虚谨慎,不骄不躁,这八个字到什么时候也不过时,算作你重新履职后我送给你的赠言。”
岳文神情庄重,暗暗记在心头。
“一些小毛病也得改,不要逢人乱开玩笑,不要说黄色笑话,不要故意戏弄人……熟悉的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不熟悉的或者心胸狭窄的人就记仇了,人家当面不说你,背后说你,……人,背后要让人伸大拇指,不能伸食指戳你脊梁骨!”
领导的艺术有许多种,但其中的一种就是问题攒到一块说,鸡零狗碎地敲打容易让人心里厌烦抵触,而一个郑重严肃的谈话,却能让他从心底感激你。
这些问题,平时廖湘汀肯定都看在眼里,但他不说,都攒着哪。
“人生在世,四十岁以前,总是很急;四十岁以后就不急了。因为四十岁以前心大,总想干很多事,但自己能力和精力都有限,所以着急;”廖湘汀今天好象很有感触,不再是那个铁腕强势的区工高官,“四十岁以后,你就明白干好一件具体的事情就已经不容易,所以能沉下心来,也就不急了。”
“急于成名、急于发财、急于升官……急是弱者希望翻身的体现,但急过了头,就要付出代价。”
“所以,心不要浮躁,不要耍小聪明,要有大智慧,解决了急的问题,你才能通过干好工作,获得财富、权力、荣誉,这是人生的常态。但就是不能急,因为权力、荣誉、财富都是有重量的,获得太快了,自己就承载不起,会把自己压垮。所以,人生在世,要慢慢来,等到自己能承载动时再获取它……开先者谢独早……”
“好了,到永进那里报个到,”廖湘汀站了起来,“以前该干什么,现在就该干什么,电筹办与督查处要兼顾,要学会弹钢琴。”
看着岳文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廖湘汀的目光又投到日历上。
嗯,这是一个好的时代,好到让他常常遗憾,如果,如果能再年轻一点,就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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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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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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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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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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