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坐在陆南的副驾驶位,双手自然地交叠在小腹上,这是她几个月来渐渐习惯了的姿势。陆南面色如常地望着前方的路,和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也听不出一丝不满,甚至还打趣上次叶学姐来旷岛的时候,住的也是这家宾馆。
这是她们婚礼的日子,丁香却在这一天去宾馆陪伴前女友几个小时,然后回到医院去看妈妈,再然后由帽子不知道有多绿的丈夫,亲自开车再送到前女友身边去。丁香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送她去宾馆这件事,不是她要求的,但是陆南提出来的时候,她一边虚伪地推辞一边理所当然地接受。她不知道陆南的底线在哪里,这让她得寸进尺,并且每次得寸进尺过后,都恨自己的自私。
对于某些人,她拼命奉献或保全,对于另一些爱着她的人,她无限度索取。人真是贱啊。
当时得知怀孕,她丝毫没有慌乱,身体内藏了一个新生命,这给了她更加踏实的感觉,让她有了继续努力的动力。小时候遇见算命先生说她是劳碌命,看来是真的了。
她和陆南商量好,孩子她是要的,而为了孩子的落户等问题,婚也是肯定要结的。但是她总有一天会离婚,孩子姓甚名谁都是次要的,她要达成协议的是,离婚之后,孩子的抚养权由陆南决定,因为她丁香欠陆南太多了。只有一条,孩子不能由陆南的父母抚养。陆南答应了。
当时还是春节,说完这些话,丁香捂着脸,颓丧地说:“陆南,我怎么变得这么坏啊。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陆南说:“我也知道你对我忘恩负义,也想恨你。但是这个孩子就当是你还我的了。我知道你从小就最厌恶生孩子,所以你还的够多的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
车子在宾馆前停下,陆南问她:“你要告诉她你以后会离婚么?”他干笑,“你可真喜欢她。”
丁香摇摇头,“和喜不喜欢已经没关系了。我会把我的所有打算告诉她,因为我欠她一个解释。但我不会求复合,我相信她也不会。以后能不能再遇见,遇见了能不能再重新开始,看缘分吧。”
陆南紧紧攥着方向盘,“你啊,真是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丁香沉默了,也有些烦躁——明明是你问出的问题,我也只是如实回答而已。她还是道了歉。
“你确定她没被送去医院么?”
“甜甜那孩子认定她不会有事。如果她现在还没退烧,我一会儿就把她送到医院去。”
“那我——”
“你走吧。”丁香拍了拍他的腿,“既然你让我在乎你的感受,你自己先尊重一下自己的感受好不好?”
陆南走了,丁香来到了叶从心居住的房间门口。抬手敲门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里面的声响。
普通的快捷酒店比不上清华西门外的文津,不论是墙壁还是门,隔音都太差了。丁香怔怔地望着那扇门——她没有记错房间号,里面的人的声音她更是几年都不会忘。正因如此,那扇门才像是一扇地狱之门,写满了恐惧。
怎么会这样。
作为少数群体,丁香自认自己的三观是比较超前于世人的。但是这门的那边发生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即便是目睹过叶从心在礼花灿烂的夜晚踮脚去亲吻自己的侄女,尽管她们已经表现出种种反常,丁香也是默认她们不会怎么样。
她一步步地退到了过道的墙壁上,突然想起那个重聚的夜晚,自己和叶从心都明知墙的那边有个发脾气的孩子,叶从心依然能狠心到那个地步,她也乐意配合。现在这……是报应吗?
叶从心曾和她说过,见到她的时候,她像是一道光,刺进了叶从心的生活。但丁香没有说过,她觉得这光只是月球的光,发亮只是因为看见了太阳。
月亮不怕太阳照着别人,月亮害怕的是,太阳坏掉了,再也发不出光。
恶心。生理和心理都无法接受的恶心至极的行为。腐朽、毫无道德感的背德关系令丁香浑身发抖。眼前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道宾馆房间的门。那里面是她心里最美好的东西发潮发霉被被践踏得稀巴烂的地狱。
当门里面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丁香忍不住扶着墙不停地干呕起来。她突然就懂了妈妈。懂了妈妈为什么宁愿自己不幸福,也要将自己留在某一条道德界限之内的决心。呕到胸口发疼、眼眶发酸,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楼梯口,一层层楼梯仿佛在扭曲。她知道自己有点晕。
要不要就这么走下去,然后因为晕眩而摔倒、滚下楼梯、一了百了?
人生在世,有几个人没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丁香此时是有颇为强烈的意愿了。
但是她即将迈步的时候,手机响了。陆南问她,需不需要他的帮忙,需不需要他来接她回家。丁香用她能做到的最淡定的声音拒绝了,她挂了电话,想起了与叶从心认识之前的人生,和从今往后的人生。
她还有个孩子。她还有不论她过得如何都会为她牵挂的人。她还有许多想做的事,那是即便没有一个理想中的人陪同着,也要做下去的事情。
她的未来可以很有意义,只要忘了那个曾经的那道光。
第二天一早,叶从心和陈秋糖与肖博他们同路离开旷岛,丁香和陆南前来送行。叶从心只觉得丁香的温度变得凉了,脸色发白,不知道是不是被婚礼的一天累到了。她让丁香好好休息,丁香礼貌地道谢,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叶从心有些不解。
可能是因为和陈秋糖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叶从心发现她对丁香释然了。临上船的时候,她怀着一颗平常心,提出和丁香把彼此的微信加回来,却被拒绝。想到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想要和丁香握手,丁香也没有配合。
叶从心有点尴尬,但很快就忘记了。毕竟,她已经不爱丁香了。
一个在岸上、一个在船上的的远距离挥手、模糊的笑容,是她们留给彼此最后的画面。叶从心转过身,和陈秋糖吐槽丁香的异常。丁香也转过身,低头的一瞬间,擦干忍了好久的眼泪。
……
叶从心回到北京,在家宅了几天,顺便把大周请她帮忙做的工作做完。她有点开心,毕竟之前一直做的是低级且鸡肋的工作,现在手上拿到的工作终于能入眼了。其实在社会里混,不用那么悲观,这个社会毕竟不是只能容纳一类人,那些性格乖僻的人只要能力出众,是金子终究会发光的。这是这个时代的政治正确。
几天之后,叶从心精神充沛地去了工作的实验室,重新开始上班的第一天就是开组会。叶从心挺闲,尽管大周通知了她要开组会的事,但她没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只需要旁听。
轻轻松松地听了一轮,然后轮到大周汇报两周以来他和叶从心这一组的课题进展情况,叶从心坐在座位上玩手指,随便听一耳朵即可。直到她听见大周开始讲她帮着完成的那一部分。
她发现整个课题,进展都没有多少,最主要的进展也就是她做的这一部分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丁香线正式结束,不会再有关于她的剧情了。让我们祝她幸福。
第一次在文还没写完的时候就体会到像是完结了一次的感觉……我对丁香的感情是很深的,可能比对叶怂和甜甜还深吧,毕竟丁香是最像我自己的。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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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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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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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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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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