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药瓶的手指渐渐用力,发白的关节透露出安旭此刻愤怒的情绪。
“我就吃了一片!”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安文一下子跌坐在了楼梯上,她苍白着小脸撒了个谎,“我没多吃,我就吃了一片,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睡不着觉……”
望着她如同一只无助的小猫缩在角落,那么瘦削,安旭胸口的火气霎那间烟消云散,只剩浓浓怜惜,他沉默着将那几瓶安眠药扔进了垃圾桶,而后向安文走去。
药效已经彻底发挥了出来,安文昏昏沉沉。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睡不着觉,我害怕……哥哥,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紧锁着眉,安文头抵着楼梯扶手,小声嗫喏着。
哪还顾得上生气,安旭快步走来将安文环抱而起,沉默着将她抱上了楼,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轻轻刮去安文鼻尖上细小的汗珠,安旭走向窗边关紧了窗户,回过身来,注意到了她枕边的那只旧旧的玩偶熊。
这布偶熊系着褪了色的蝴蝶结,旧旧的,放在大街上小孩们可能都不惜得多看一眼了,安文却还宝贝得紧。
安旭拿起它,静静地看了好久,深如幽潭的眸底,暗潮涌动。
许久许久,才收回视线,安旭望了一眼熟睡中依旧紧锁着眉头的安文,那个即使是睡着了也倔强地抿着嘴角的,他最爱的妹妹……叹了口气。
“这样放任你,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将玩偶熊放进了安文怀中,安旭轻抚着她苍白的小脸,低喃。
默默守着安文,直到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那仿佛锁了天底下所有忧愁的眉头渐展后,安旭才起身,轻轻关上了房门。
三片安眠药的药效确实厉害,安文足足睡了十个小时左右才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脑袋还有些睡眠过量后的懵胀,她揉着头发起了床,下意识地去拉开了窗帘。
明晃晃的阳光霎那间倾泄而入,安文微微偏过头,闭上眼睛躲过了有些刺目的晨光。
愣愣站着,大脑的运转显然没有跟上身体的下意识动作,她这会儿显然有些纳闷自己怎么会站在这里拉窗帘……
她昨天晚上睡前拉窗帘了吗?
不对,应该问,她昨晚,什么时候回了卧室?
慢慢捋捋……
她记得,昨晚她睡不着,她就去吃了几片安眠药,然后正想回房的时候,哥哥来了……
哥……哥!
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安文双手猛地拍住了自己的脸颊,一脸蒙圈。
坏了坏了,哥哥昨天来了!
更糟糕的是,还被他发现自己偷吃安眠药了!一个哆嗦,安文不安地咬住大拇指甲,赤着脚在原地打起了转转……
先不想该怎么解释,安文就怕哥哥这个时候还没走,她站在门口小手死死拽着门把手,脑袋抵在门框上,不敢轻举妄动。
正扭捏着,忽然看到枕边的手机,安文怔了半饷,走了过去。
“我上午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起来以后记得自己弄点早饭吃。”
安旭昨晚发来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至此,长吁一口气,安文一屁股跌坐在床边,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太好了,哥哥回去了……
过个两三天,他也就该忘了这事儿了。安文很是庆幸,甩了甩手,掌心的细汗摆动间风干,却还弥留几丝余悸。
蔫蔫起身,安文出了卧室,无力地向着一楼客厅走去,哥哥的话她是要听的,她要给自己弄点早饭吃。
“起了?”
可恍惚间,一道低沉的嗓音悠悠然飘到耳边,如惊雷炸响,吓得安文恨不得立马就爬回去。
上当了。
“哥哥……”
沙发上,安旭坐起身,挺拔的背影好似在霎那间挡住了所有晨光,轻描淡写间给安文丢去了成百上千吨级的压迫感,令她不敢迎视,只得乖乖败下阵来。
安文懊恼地咬了咬下嘴唇。
眉梢漾起一丝小小得意,安旭很快又绷住了自己的表情,没人比他更了解安文,他知道,如果不发那条微信,这丫头很可能会因为害怕与自己打照面,躲在卧室里当缩头乌龟……
“洗漱好过来吃早餐。”安旭看了眼自己的亲妹子,那一头比鸡窝还乱的头发简直不能忍。
闻言,心有忐忑地点了下头,安文转身小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过了十来分钟,穿戴整齐的安文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安旭面前,板板正正站着的模样,就像是偷改试卷分数被发现后来主动领罚的小学生。
“坐下吃早餐吧。”
意料之外,安旭没说什么,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言语很是清淡。
愣了一瞬,安文有些尴尬地抿了下嘴,看来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她吃安眠药的事情其实并不如她想的那么令人在意,不足以令哥哥为之动用什么情绪。
她,哪配拥有家人,更何况他们的怜惜。
原本还如山泉般闪烁跳跃的眸底,不知不觉间敛为一潭死水,安文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到底在期待什么?莫非是哥哥的责骂么?对,其实她真得渴望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可是,她不配。
连挨骂的资格也没有。毕竟有句话不是说么,爱之深,才会责之切。
半饷,嗯了一声,安文在餐桌前坐下。
早餐有烤面包片,煎鸡蛋和培根,还有两杯热牛奶,挺丰盛的。
只是,为什么这些吃起来都是苦的。
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就坐在对面,却无法与他痛快地说话,无所顾忌地撒娇……明明只有一张餐桌的距离,却遥远得好像永远也无法触及,安文强迫自己吞咽下那令她感觉万分难受的面包片,只是,干的嗓子生疼,苦得她眼底酸涩。
“喝点牛奶,别噎着了。”安旭将牛奶推到了安文面前。
怎会没注意到安文的失落?
安旭望着自己妹妹那隐忍的模样,感觉心脏像被人用钝刀在生割硬切,疼得那么折磨人。
可现在,他只能装作视而不见,装作不关心,装作不在意,装作疏离……
厚厚的刘海挡住了有些发红的眸子,安文喝了口牛奶,拼命忍着自己的情绪,“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装作若无其事的声音里,是强打的镇静,不管是安文,或是安旭。
“来看看你,顺便给你捎几张电话单。”
“嗯,谢谢哥哥。”
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后,两人重归静默。
安文有些局促地拿起杯子抿了口牛奶,几番犹豫后,却还是未忍住,弱弱开口,“哥哥,那个……妈……妈妈最近还好吗?”琇書網
话出口,安文想哭,忽然发现妈妈这两个字,那么拗口,好像带着某种禁忌,令灵魂都随之颤抖。
而安旭亦是身子一震,如墨的眸,隐下万般无可奈何,只化为一句,“挺好的。”
“挺好的,那就好……”安文低下头咬了一口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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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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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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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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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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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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