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有点诧异地打量了一下面前有些凶神恶煞的壮汉,衣衫挺整洁,面容也挺干净,可却将自尊放在了手心上,任旁人几枚硬币便能轻易换去。
“我没钱坐车回家。”壮汉见安文不吭声,才又敷衍地编了个理由。
嘴角若有似无地掠过一抹轻蔑,安文低头从零钱包里翻出了一张十块钱,递到了他手上,“够吗?”
轻声问了一句,安文淡定的模样倒是把壮汉一时镇住了。
他平时就爱在各个车站伸手向年轻女孩要钱,只要他往女孩们面前一站,对方便乖乖掏钱……长此以往,这便成了他的生财之道,更是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一些变态的快感。
只是,今天,这个小姑娘有点奇怪。
“不够。”壮汉牙一咬,有些脸红地回道。
“差多少?”安文依旧淡然。
“还……还差三块!”壮汉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可安文却是一声不吭地从零钱包里掏出三枚硬币,将其一枚一枚地放到壮汉的手心里,表情很是认真,嘴角噙着戏谑,半是嘲讽半是可怜。
涨红了脸,壮汉此刻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抓着硬币落荒而逃。
“上帝啊,你可以把这些为了三块钱便不要尊严的垃圾留在世上,却独独带走我的安安……你好不公平。”眸底浮着愤怒的焰火,安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
公交车还没来,车站里有两个大妈对着安文不住地指指点点,似是在惊奇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傻的孩子,居然主动给骗子钱。xǐυmь.℃òm
熟视无睹,安文低头顺目,好像周围一切都与她无关……是的,都与她无关。
公交车久久不来,安文也没了等的耐心,便打算步走回去,倒不是舍不得花打车的钱,只是回去也是闲着,办公室又太闹腾,还不如就这样散散步,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脚后跟的水泡应该已经被磨破了,安文破罐子破摔,不过是一点点疼痛,忍忍就过去了。
“安安,你回来了?”
回到公司,佩姐迎面走了过来。
佩姐是安文所属团队的团队经理,是她的顶头上司,平日里算是走得最近。
“嗯,我回来了。”向佩姐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每次都显得好像有些勉强,安文觉得,还不如不笑好些,可又怕会伤了佩姐的心。
轻轻抚摸了一下安文的头发,佩姐眼底划过一丝心疼,“快回去歇歇吧,哦,对了,我柜子里有一双平底鞋,前几天才买的还没穿,你先穿着吧。”
“嗯。”乖巧地应了一声,安文并未拒绝佩姐的好意。
办公室一如往常的喧闹,没办法,销售人员汇聚一堂,冷冷清清反而是不正常的。
安文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换上了佩姐的平底鞋,安安静静坐着,与四周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挂上耳机,安文调高了些音量,将嘈杂与自己隔离……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作为销冠的安文准时打了卡,在一众业绩不大好被迫加班的同事的集体注目礼下,步履有些着急地离开。
“这种闷葫芦怎么就能成销冠啊……”
背后,是个别同事深表不解的哀嚎,还有纷纷附和及七嘴八舌的猜疑。
可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在认真地扮演自己的社会角色,维系最有一点社会价值罢了。
下了班,却并未立刻回家,安文进了车站附近的一家快餐店。
点了一份餐,坐在靠窗的位上,安文细嚼慢咽,看着窗外步履匆匆的行人,看着天色由浅入深,一直安静地坐到店里就剩她一个人。
扫了眼时间,快八点半了,安文起身又去吧台打包了杯热牛奶,这才出门向着车站走去。
还是老时间,二路车准点到站,安文上了车,投完币以后,将热牛奶和一盒点心递给了司机师傅,“昨天的事儿,谢谢您。”
昨夜师傅帮她叫了救护车,虽然还没到医院,她就从车上逃了下来,但这份好意她却记着了。
而司机师傅这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他也不晓得以自己的身份关怀是否合适,毕竟这涉及个人的**,谁想安文却主动提及了。
“没有没有,那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哎……小姑娘,这我不能收,你自己留着吃吧。”司机师傅有些不大好意思。
举手之劳,他不明白这女孩为何如此认真。
可安文只是安静地站在他面前,大有你不收,我就不走的架势,司机师傅犟不过便只好乖乖地接过,“那我就不客气了,呵呵,谢谢你啊小姑娘!”
“嗯,是您客气了。”轻轻鞠了一躬,安文便向着老位子走去。
她不会含糊在这个世上收到的每一份好意,这世界那么的残酷,能有几分温柔参与其中,安文每每都会用最真诚的心予以回应。
将车窗打开了些,让带有凉意的风打在脸上,安文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轻轻地把头靠在了车窗上。
车子似乎比平常还要稳几分,司机师傅用他憨厚的体贴,为安文传递着丝丝暖意……
“小姑娘,到站了。”
被乐呵呵的司机师傅叫醒,安文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赶紧起身。
“路上可得注意安全哈,小姑娘!”像是对自家闺女般,司机师傅在安文临下车时又充满善意地嘱咐了一声。
“嗯。”轻轻回应了一声,安文赶紧下了车。
凉风扑面迎来后,安文才彻底回过味儿来,她竟然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她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安文若有所思,莫非是这辆2路车有什么魔法吗?
昨晚的那首歌插播的那么恰到好处,令她得以释放了些已积压成疾的情绪,而今晚,又令她放松到毫无防备……
真的会有魔法?
安文抬头看了看夜空,孤零零的月亮好像在嘲笑自己荒谬的念头,她随之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
再不作他想,安文静静向前走着,只是向前走着……前头有座房子,可以令她小憩身体。
可莫名,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安。
她向左稍偏了偏头,余光掠过,发现一辆黑色的轿车正不慌不忙跟在自己。
双手不自觉攥紧,微微有些颤抖,安文步子加快,有些惊慌地向着自己小区快步走去。
可还没走多远,身后的车子却忽然加速向自己驶来,安文只感觉心脏突突地跳着快跳到嗓子眼了,害怕到头皮都麻起来时,那车子却不加留恋地从自己身边驶离。
还好……虚惊一场,安文重重松了口气。
夜色的掩护下,她看不清车里的人是长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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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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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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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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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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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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