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沉默,傅云琛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经历了什么,恐怕只有她自个才清楚。
女席那边,已然是呈现压倒性的局面,随着阮潋再次入座,在场的贵女们也都露出不可置信以及刮目相待的讶然神色。
阮玉愤恨不平的咬着牙,任凭她怎么也想不到阮潋竟然将这首《寒江残雪》吹奏那么好。
只是她永远猜不到,阮潋上辈子被弃冷院,凄凉苦楚,身旁伺候的丫鬟亦是阴奉阳违,她以泪洗面悔恨交加,可是再无重来的机会。
她便整日在屋子里吹奏这曲《寒江残雪》期盼她能如曲子一般盼来春日的到来。
可惜呀,她还不曾等来属于她的春日,便毒发身亡。
有几个贵女便鼓起勇气凑至阮潋身旁,她们耐不住深深的好奇,看着阮潋,“阮小姐,你方才吹的真好听,可以教教我们吗?”
有个似乎难以启齿,便隐在几人身后,不过目光中的新奇倒是一览无遗。
阮潋颔首,莞尔一笑,“这不过是我闲暇时,学的曲子,不值一提。”
“阮潋,你也太谦虚了。”有个贵女以为阮潋故意拿大,便面上有几分不满之色。
“并不是,我只会这一曲子。”的确不错,她并不是多才多艺,这首《寒江残雪》约摸是她最拿手的了。
那几个贵女这才露出安然的神色来,便看阮潋的神色越发柔和了。看来这阮潋还是老样子么,不过让她碰了个巧罢了。
阮潋岂能不知几人心中所想,她垂头弯了弯唇,她本就不是才女,也不必担个虚名。不过以往那愚蠢的名号也要彻底澄清了去。
随后又有几个贵女继续表演,最后那玉面狐狸灯笼倒是赏了一个作画极为栩栩如生的贵女。
那贵女得了灯笼,倒是有些羞涩,小跑着与阮潋道:“阮二小姐,其实这灯笼,你才是名至如归。”
阮潋摇头,“黄小姐的画作很棒。”
表演过后,便是有个习俗了,放花灯。公子小姐们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纸条上,然后放进属于自己的花灯里,最后推进河水中。
贵女们都满心欢愉接过纸条与笔,写下自己的期许与心底那些心意。阮潋侧首去看她们的表情,无一不是喜悦与小小的羞怯。
阮潋也接过纸笔,提笔半刻却是未落一墨,她并未写字,直接将空空如也的纸折好放进了花灯里。
贵女们都在上游弯着腰将属于自己的花灯无比虔诚的推入河水中。阮潋自是将花灯推入河水中,目送其渐行渐远,随波逐流。
为什么没有写字呢?因为无所求,前世她求的太多,可现实却血淋淋的告诉她。想要什么,便是要付出什么,祈祷是无用的。
事在人为,前程也是要自己奔的。祈福不过是心里安慰罢了,重活一世,阮潋倒是更宁愿相信人定胜天。
而下游偏生又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身着蓝色锦袍,端的是眉目若画。
他负着手,站在河岸,有一盏花灯旋转着却不若其他的花灯随着波越飘越远。那花灯便是停在了原地,大有一副要就地下沉的趋势。
鬼使神差的,傅云琛蓦然伸手夹起了那盏花灯,已经被水打湿的花灯以及同样被打湿的纸条。
傅云琛眼尖发觉被水淋后的纸条却是没有被墨晕染,他顿时起了疑惑之心。便打开了那纸条——空无一字。
便是他,也是难能可贵面上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放完花灯后,阮潋便顺着河堤散着步子,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下游,她后知后觉便打算打道回去。省得途生枝节。
“阮二,既然来了,何必那般急急忙忙走?”
阮潋怔了怔,回头一看,那笑盈盈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傅云琛。
她隐下眼中的诧异,规规矩矩道了句,“傅小侯爷,别来无恙。”
傅云琛点点头,用折扇敲击着手掌,勾唇道:“的确是很久没见了。”自上次观戏至今日,他与阮潋都未曾碰面过。
“既然小侯爷在此,阮潋也不打搅您,先行一步了。”阮潋不愿与这样城府极深的少年打交道,与傅云琛几次交手,她对其是猜不透摸不清,阮潋很是不喜这种不由掌控的局面。
“跑什么,我又不是豺狼虎豹,”傅云琛目光含着揶揄,“本侯救了你几次,你便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
阮潋将行的脚步一顿,有些无奈的停住。
“那么,小侯爷想做什么?”
傅云琛偏着头,吐出几个字,“自然是,赏花灯。”
“赏花灯?这个有什么可赏的?这河中的花灯都是他人的心愿。”阮潋有些诧异,这傅云琛倒也是闲得无聊,跑来看他人的心愿?
“那你呢,你又许了什么心愿?”傅云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原本想打趣阮潋,哪知少女的眼眸平静,面色也倏尔敛了笑意。
下一刻,她便无所谓的耸耸肩,轻声道:“没什么,我什么都没写。”
“是吗?”
阮潋垂下头,却意外的瞥见那躺在傅云琛脚旁已然软趴趴湿透了的花灯以及那空白惹眼的纸条。她瞪大了双眸,猛然抬头看着傅云琛,眸光复杂。
傅云琛亦是被阮潋这目光看的全身不舒坦,但他是何人,何其聪慧,心下略微思考便猜出事情始终。
他道:“阮潋,这花灯是你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只是在陈述这个事实。
阮潋也不闪躲,大方应承下来。
阮潋抬着头,她知道此刻那传闻中玩世不恭的傅小侯爷正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眸盯着自己,满满的探究。但阮潋亦不躲避,反而坦然与之对视。
傅云琛问:“你难道就是无所求吗?”女儿家不都是会写期盼美好姻缘或者祈求家人平安?偏生阮潋就是七情六欲全无?她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吗?
阮潋“嗤”了一声,声线平淡的开口,“那依小侯爷的意思,我该写什么才好呢?”
不等傅云琛回答,她又自顾的说着,“世上之事,我只信事在人为,难道祈祷就有用吗?”
顿了顿,她似乎也发觉语气太过悲愤,便缓了缓,“就好比我母亲整日礼佛,却落得病魔缠身,所以啊,心中所想,还是不要寄托在无形之物上,还需自己努力而为。”
傅云琛听罢也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少顷,他又是一副笑意满满的模样,“你说的不错,这世上之事,还是看自己的。”
说罢,他突然倾下身来,阮潋一愣,猝不及防的便瞧见一张放大了的俊颜。她还来不及反应,便瞧见傅云琛动作轻柔的为她系紧了软毛织锦披风的系带。
那五指白皙修长有力,极其具有视觉美感。那灵活的五指若上好的工艺品,赏心悦目。
阮潋顺着手慢慢看上去,便是心中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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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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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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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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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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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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