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她确实没有愧对桃杏的地方,但是对南之易,她那些不敢言说的心思,被桃杏一一说中了。
不过这时候,再心虚也要硬撑住平静的表情。
看到凌俐无动于衷,桃杏扬了扬眉,嘴角上提了些许:“看来你还不知道呢。老师马上要回帝都去了,那里的学术环境才能配得上他,也不用留在雒都这地方,虚耗岁月。”
眼前的画面一下子模糊掉,凌俐的耳朵里,只留下一个讯息。
那就是桃杏说的,南之易要回帝都了。
“为什么?”凌俐忍不住追问,“他过来那么多年了,怎么又突然要走?”
“难得一见的国家级别重点项目,帝都大学指名点姓要求老师参与,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桃杏回答道。
凌俐咬了咬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他怎么会为了大项目就连你们这些学生都不要了吗?你们不是还有毕业论文要写吗?”
桃杏却似看怪物一样打量了她几眼:“指导我们的论文有很多种渠道,我们可以去帝都,可以和老师视频会议,而且,并不是说他不在雒都我们就不能自力更生的,好些问题我们都可以自己解决,还有师兄师姐们的帮助,并不是说,老师不在我们就成废物了。”
她顿了顿,嗤笑一声说:“顶多九月底,老师就该走了。倒是粉妹姐你,老师走了后,可就没有人帮你挡刀挡枪挡热汤了,你可要好自为之,别再到处惹事了。”
几分钟后,桃杏都乘电梯下楼了,凌俐的脑子还在发懵。
她不在意桃杏的冷言冷语,她的注意力,全部在南之易身上。
南之易为了一个大项目,要去帝都,甚至会舍弃五年来在阜南大学打下的根基。
她害怕南之易会受伤,想着南之易为了她遭的罪,然而她却从来没想过南之易,是能够离开雒都寻求更好的发展这件事。
他本身就是顶尖的科学家,去到有顶尖科研环境的地方,不是很正常吗?难道她还真的妄想,他会为了她,为了这一份不明不白的暧昧,留下来?
桃杏说得不错,他已经遭受了太多本不应该他承担的东西,能够离开这里,不仅人身安全得到保障,
她深吸口气,暂时压抑住心底晦暗的情绪,继续整理着房间。
不管他的选择是什么,不管是留在雒都还是回去帝都,都不是她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目前她能做的,就是守着他,不让他一个人落单,给他创造最好的起居生活条件,让他能够好好恢复而已。
————
借着一个超大杯馥芮白的功效,凌俐终于写完了结案报告。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六点。
三天前,南之易的学校开学,她就开始恢复了上班,结果所上一大堆工作等着她做——就算祝锦川对她手下留情,可该做的事务性工作,没有人能替她代劳。
一个月堆积的工作量,一时半会要赶起来,实在不容易,一个通宵下来,要抓紧完成的项目,还多不胜数。
尤其是,祝锦川将乘坐最早的一班航班,从帝都赶回来——他可是在电话里明说,要检查这个报告的。
她这许久不上班的徒弟,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得拿出最好的态度来。
好容易搞定工作,她看了看自己因为熬夜变得发黄黯淡的脸,一阵唏嘘。
吕潇潇常说,事业是要用发际线后退的代价换的,趁着年轻还有头发,得赶快找下家,尽量在秃顶之前嫁出去。琇書網
好在,她头发还算丰茂,能经得起折腾,可惜这双眼睛,再熬下去就要变鱼眼珠了。
放下手上的工作,关掉笔记本电脑,她轻手轻脚地,先进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感觉清醒了些,她强打起精神,给自己鼓劲:“加油!努力!你可以的!”
之后,看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的脸,牵起嘴角笑了笑。
不管怎样,先熬过这段时间再说。
这些日子,她其实经常失眠,脑袋里各种事情交杂。
钱阳、钟卓雯、周庆春、铁头,一个个名字在脑海里闪现,一段段往事随着她的回忆,渐渐清晰起来,好些都已经随着记忆模糊了的面孔,又一张张重新浮现出来。
九年前的案件,如今的脉络越来越清晰,但是最关键的人物,始终不见踪影。
她必须得守护好南之易,如果真如桃杏所说的,他要去帝都任职了,那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南之易一个和案子毫无干系的人,去了帝都那样戒备森严的地方,又是重大项目的负责人,平时众星捧月一样,钱阳要对他下手,除非脑子有问题。
只是,心里多少有一丝难过。
如果他去了帝都,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将会很少的机会再见到他了?
想到这里,凌俐眼睛有些酸涩。她忙抬起手揉了揉,自言自语:“唉,不该熬夜的。”
眼看着还一小时就该起床,凌俐也不敢补觉了——就怕一睡不起耽误了正事。
干脆,开始准备早餐吧!
却不料,一出卫生间,却发觉南之易立在门口。
凌俐先是被一个人影吓了一跳,发现是他以后,捂着心口瞪着眼睛:“你怎么起来了?”
“你没睡?”他眼里带着疑惑,“我听到动静就起来了,看到你房间灯还是亮的。”
凌俐不敢说实话,敷衍道:“不是没睡,起得早而已。”
“真的?”南之易打量着她。
“真的。”她故作镇定地点头,“我又不傻,干嘛学你为了工作燃烧生命?”
被她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南之易动了动唇,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早餐终究还是没做成——南之易说他一整天都没课,干脆补觉不吃了。
熬了夜的凌俐也没胃口吃东西,又担心南之易落单,匆匆忙忙通知了陆鹏来陪他之后,拿着块面包就出了门。
九点钟别人该准时上班的时候,凌俐已经坐在祝锦川对面,开始汇报起那份结案报告的情况。
对她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东西,祝锦川不置可否,但显然是不太满意的。
好在,没有对她太过苛求,只指出了几个明显的问题后,让她修改后归档。
讨论过报告,祝锦川眉眼放松了些。
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从桌面上的文件袋里,抽出一摞纸,递给凌俐。
之后,她薄唇紧抿:“上次的案子,二审判决书下来了。”
凌俐也不多说,直接翻到了定罪量刑部分。
果然,驳回上诉,最后的结果和祝锦川猜得差不多,死缓,限制减刑。
看情形,曲佳终究还是没有上庭指证靳宇。
她压住心底微微的失望,问:“检察院还会再要求再审吗?”
“基本不可能了。”祝锦川回答她,视线掠过她的手,注意到她肘上明显比其他皮肤颜色深且粗糙的那块疤,顺便问了句:“南之易的伤,还好吗?”
凌俐微微一怔,说:“医生说恢复地不错,可能会有疤,但不会太严重。”
祝锦川点点头:“那也要小心,我的表兄小时候手臂被开水烫伤,因为没有及时治疗,不仅疤痕很深,甚至还影响到了肘关节的功能,你也要小心。”
凌俐浑不在意,回答:“我知道的师父,他定期去医院复查的。”
祝锦川听到她完全没把自己的疤痕放在心里,微微叹气,问:“我还听说,是你在照顾南之易的起居?”
被提起这件事,凌俐有些心虚,不过也只能实话实说:“是,他因为我受伤,一个人独居还有两只狗要照顾,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以为,南之易想要找人照顾他,是件困难的事?”祝锦川声音轻缓,“且不说他那么多学生不用,就说他明明知道你是一个女孩子独居,还在事事麻烦你,在我看来,就是居心不良了。”
凌俐愣了愣,忍不住反驳:“怎么会?师父你想多了,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想象的哪样?”祝锦川眉心微微蹙起,“我想象的,你不住自己舅舅家,非要到他对面去住这件事?”
凌俐默然,却不好再说什么。
祝锦川的信息还有限,不知道她现在早已不是和他住对面的状态了。
如果她老老实实交代现在两人已经同一屋檐下,更不知道会引来祝锦川什么样的话。
干脆,闭口不提,指望这件事早点过去。
然而祝锦川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其实对于凌俐因为南之易受伤就一个月不上班的事,他不去催她,就是想要看她自己什么时候能明白过来。
结果,他等了整整一个月,才等来凌俐终于记起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在哪里,能够主动回来上班。
这样长的过程,让他略有些失望。原以为这小丫头有了几个大案子的洗练,应该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也能更加精准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结果,她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朝向另外的方向前进。
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凌伶已经化作一抔白骨,凌俐不能再去重蹈覆辙。
可,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祝锦川斟酌一番后,抬眼看着而凌俐,眸子里一片清辉:“二妹,有些话大概你听了会不舒服,不过,我出于自己的义务所在,有必要提醒你,最好能离南之易远一些。他,不简单,也不是太适合你。”
凌俐有些惊愕,但她也明白,祝锦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的话,只怕有什么来出处。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可她还是强撑着说:“什么适合不适合,我和他,根本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只是朋友而已。”
“是吗?”祝锦川视线放在她身上,几秒后意有所指地说,“凌俐,你不必瞒我,你到底对他有没有想法,你心知肚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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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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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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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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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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