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公子。”
田禾呵呵一乐,对着重华笑道:“可是被我言中了,这才多一会儿,就给碰上了。”
重华称是,转而面向九歌:“田大人约我赏景,眼前这些盆景都是田大人的心头之物,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品。”
九歌正心下忖度着郡守的为人,婢女的话在理却只有一半,那个图腾女子来历不明,并不能因此排除她和郡守的关系,而且那女子出现的时候并未以纱遮面,显然不惧别人瞧见她的模样,若说她是偷偷潜入府邸掩人耳目,实在有违常理,九歌不觉皱眉,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眼前的那盆黄杨上。
“呵呵。”田禾忍不住笑起来:“看这位小兄弟貌似对这盆黄杨很感兴趣?”
“何止有兴趣,简直痴迷了,是吧夏九?”重华有意抬高声音提醒九歌。
九歌怔愣片刻,瞬间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地看向重华。
“既然小兄弟如此偏爱这黄杨,可否说来一听?”田禾捋捋胡子含笑道。
“田大人说笑了,军营里出来的若是舞枪弄剑的倒还使得,若问及这些,怕是只落得附庸风雅的俗称了,他那哪是欣赏,顶多是个好奇罢了。”重华哈哈一笑,替九歌掩饰道。
九歌了然,原来是赏盆景,在这方面,夏灵的父亲可是行家,想那院中数十架花架可不是摆着玩的,不由心生一计,对着田禾恭敬地施了一礼:
“所谓景随人意,我瞧着这些个盆景倒是格外有意思。”
“哦?”田禾闻言,不免笑意愈甚,于是转向重华道:“看来公子之言有失偏颇,以偏概全了。”
重华愣了愣,转而意味深长地笑看九歌:“身怀莫测啊,那便有请夏公子指点一二了。”
九歌笑笑,对着黄杨道:“此树干身微穹,上扬段连续三个急弯,刚烈无比,而近盆面却配上探枝,宛若水中探影,大有稳中求险之势。”
此言一出,田禾,重华俱是一愣,田禾怔愣片刻,微微笑道:“小兄弟见解独到,倒是有趣。”
九歌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有意思。”重华轻合折扇,“看来田大人这回算是遇上知音了,在下倒是头一回听闻这盆景还有此等寓意。”
“还有这盆刺柏。”九歌看一眼田禾继续道:“盆面卧干,盆面上是直干,直干的高位配上双飘枝,既弥补了高脚位的空虚,又使得干身重新回顾,大有险峻中复归平稳之势。”
田禾闻言,不由地敛了笑容,开始重新审视九歌,两番论景,倘若初次只是巧合的话,那这回便是有意为之了,他想说明什么?
重华心中亦是疑虑,看她这番言论,像是话中有话,稳中求险,险后复稳,不知可有下文。
九歌缓踱步子,在一棵黑松跟前停下,笑对田禾道:“田大人这棵黑松颇有意境。”
田禾重染了笑意:“愿闻其详。”
重华的眸子深邃起来,她果真是话中有话,有趣,真是有趣。
“此松悬根露爪,桩相以根代干,干身横飘跨越江面,清瘦潇洒中带有守望待归之意。”
田禾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小兄弟果然不同凡响,老夫园中这一番常物在小兄弟口中倒是有了灵性,老夫敬服。”
九歌细细地打量他,除了满脸的褶子,还真看不出什么来,果然深藏不露,可就是这股子异常的淡定,越发让人怀疑他内中别有乾坤,只是不知是何筹谋。
重华抚掌大笑:“看不出来,龙五竟有你这么个风雅的侍卫,不如改天弃了他来我身边做事可好?”
又来了,九歌满脸黑线,十分不屑地转过脸去。田禾见状,顺势笑道:“如此人才,想毕即使公子有心,那龙公子也无意吧,哈哈哈。”
“大人说的是,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简单几句,重华便将方才僵滞的气氛一笔带过,九歌疑惑地看他,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这时有下人过来,于田禾耳侧低语一番。重华见状,
“大人公务繁忙,重华这便告辞,改日再行拜访。”
九歌听闻也是躬身一礼:“夏九谢大人厚待,官印定当准时奉还。”
“哈哈。”田禾笑起来:“二位不必多礼,今日突然有些急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大人客气了。”重华施礼道:“事成之后,重华必当设宴以谢,还望大人到时切勿推辞。”
“那是自然。”田禾开怀一笑:“那便改日再聚,管家,替老夫恭送二位。”
看重华二人离开,田禾的笑意急速退去,转而对身旁的人道:
“去查查这夏九的来历。”
“是。”
田禾回到书房,方才侍奉九歌的那个婢女已然等候多时。
“可是发现了什么?”
“禀大人,那位夏公子怕是看到了。”
“然后呢?”
“他向鸳鸯打听图腾之事。”
“你是怎么说的。”
“鸳鸯说不知。”
田禾点头,“其他还有什么?”
“没有了。”
“你退下吧。”
“是。”
“等等。”田禾突然唤住她:“和说一声,近些日子不必再来府上了,还有金乌那边,墨主交代,此番闹剧纯属他自作自受,吩咐手下,不必多管。”
鸳鸯怔住,“可是”
“我说的你听不懂吗?”田禾打断她。
“鸳鸯不敢,鸳鸯这就吩咐下去。”
看鸳鸯出了屋子,田禾忍不住轻叹一声,金乌的过失,敛财是一部分,可仍有一部分也是为了给大司马埋下祸根,虽然方式残忍了些,可为了成就主上大业,小的牺牲在所难免。
田禾看着窗外突然阴下去的天空,原本一切都在计划当中,丞相和大司马各怀心思,放任不管,自己则阳奉阴违,假装不知。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龙五来,背后还有重华撑腰,于理,虽不愿看到金乌受害,弟兄相残,但于情,他却不得不抓住重华这个身份以报私仇,何况墨主也认可了。
出了府,重华看向九歌:“你方才想说什么?”
“说盆景啊,你不都听见了。”九歌自顾自朝前走,却不想重华竟一屁股坐在了树下的石头上,没有跟上。
九歌走了一段,感觉不对,身后难得的清静实在不像是重华的作风,于是疑惑着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再放眼看去,不远处的榕树下正斜倚着一个人,就那**的坐姿,不用看第二眼九歌也知道是谁。
憋气的回头,九歌手一伸:“把官印给我。”
“为什么?”重华打开折扇摇的风流倜傥。
九歌气急,也懒得和他废话,一掌过去便要抢,结果重华顺手一拉,九歌便这么不情不愿地落入了他怀中。
“你无耻。”九歌大怒。
重华好笑地看她:“你自己投怀送抱,还说我无耻。”转而凑近九歌道:“还是说,这是你取悦我的方式,欲拒还迎。”
“混蛋,快放开我。”九歌羞愤不已,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如此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想要官印?”重华并不理会九歌的怒气,一脸灿烂道。
“你说呢?”
“那你亲我一下。”
“休想。”
“那便我亲你吧。”说着不等九歌拒绝,重华作势就要上前。
九歌大惊,一急之下居然挣开了,旁边围观者窃笑不已,九歌顾不得理一下微乱的发髻,掉头便走,真是丢死人了,这个混蛋。
重华笑着跟上,“走这么急,官印不要了?”
九歌停住:“拿来。”
“其实,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重华嬉皮笑脸道。
“你到底给不给。”
“给。”重华将官印递给九歌,“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九歌没好气地接过,转身便走。
“等一下。”重华喊住九歌:“方才在郡守府,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九歌愣了愣,转而回头道:“你可听说过鸷鸟?”
重华眸子微敛,一脸打探的看着九歌。
九歌见状,不觉眼色大亮:“方才我在郡守府便见到了脸上印有鸷鸟图腾的侍女。”
“然后呢?”重华不禁皱眉。
“然后你们叫我进房,她就走了。”
“你是在我们刚入府的时候看见的?”
“嗯。”九歌点头:“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你可记得之前挟持青松的那个女子,她脸上便有此图腾。”
“所以你觉得郡守跟巫祝有关。”
“不能说百分之百,但十有**如此。”
“于是你就借着赏景为由试探郡守。”
“算是吧。”九歌皱一皱眉:“胸藏大事者面对别人打探总会有些破绽,但他没有,就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对待自己的心爱之物惯有的怡然置之。”xǐυmь.℃òm
“但你并不是这么认为是吧?”重华笑起来,不由地暗叹九歌的聪慧。
“换做是你,你会么?事情太过巧合,疑点也太多,若不能妥善的自圆其说,那巫祝和郡守就是一伙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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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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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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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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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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