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说:“弘兄,这里一直是我们的地方。”
犬子说:“哦,蝉也是你们的吗?”
云淡风轻般,犬子打量着阿春身后四五个孩子。
犬子个头和阿春差不多,两人年纪相仿,都颇有领导气质。
介于犬子射弓手的声望,阿春那边的人一时噤声,无人敢应。
双方相持不下,阿提壮胆说:“地归我们,蝉也归我们。”
“胡说,蝉明明是从我们那边飞过来。”
庄兰抗议,在她看来蝉有翅膀,它们又不是不会飞。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阿春说:“让开,给他们过去。”
不就是几只蝉,漫山遍野,根本捕抓不完。
阿春的人马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侧身让道。
犬子领头走上前,身后跟随着庄兰、阿平、阿离。犬子对于捕蝉的兴趣其实不大,只是陪伴着庄张两家的孩子们玩耍。
犬子这边有两把网竿,他拿一根,阿离拿一根。庄兰和犬子一组,阿离和阿平一组。犬子悄悄靠近栖息于树杆的知了,一网扑捕;庄兰捧着小陶罐,用手捂住陶罐口,陶罐中装着知了。四人在老桑树附近的林丛里游荡,不会就收获丰厚。
夏日酷热,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四人捕得十数只知了,便就返回庄家院子。
庄家院子有花有树,林荫下可以歇息。
阿荷煮好一锅绿豆汤,端到院中放凉,给孩子们消渴消暑。一人拿一只碗去盛汤,咕咕喝下,冰凉舒坦。犬子喝完一碗,又盛上一碗,端到山茶树后,庄扬在那边铺席乘凉。
庄家的山茶树长得高大,不知是何年种下,在庄家购得此宅院时,山茶便种在院中。这棵山茶深得庄扬的照料,长势良好,枝叶繁茂,这么多年来,已亭亭如盖。
庄扬坐在山茶树下,面对着盛开的荷池。貘崽待在庄扬脚边,啃咬竹简。竹简自然不如新鲜竹叶好吃,堪称过期食品,貘崽不爱吃,乱咬一通。庄扬把竹简从竹笋口中取出,抬头,正好看见犬子端着一碗绿豆汤过来。
犬子较之春时,长高不少,他身上着庄扬的旧衣服,看着衣服有些长。
“二郎,给你。”
“好。”
犬子将碗搁在书案上,犬子没有立即离开,他目光书案的竹片上,庄扬书写至一半。
犬子不知道庄扬在写些什么,他很喜欢看庄扬写字。
庄扬总是端端正正坐着,专注用心,他的字整齐秀美。
失去竹简的竹笋,并没有放弃捣蛋,它举起爪子,搭在案脚上,想再次获得它的“玩具”。眼看它就要得逞,犬子伸手把竹简拿离,让竹笋扑空。
庄扬端着碗,缓缓饮用,抬头见到竹笋和犬子的举止,他笑着,伸手拍拍竹笋的头。
“竹笋,过来。”
犬子将竹笋唤走,不让它去干扰庄扬读写。
竹笋跟着犬子走到荷池边,犬子伫立,观看荷花,竹笋乖乖站在犬子身边,也朝荷花望去,仿佛它也能欣赏这般的美景。
水池畔,清风徐徐,荷花怒放,真是一个美好的夏日。
犬子已不大教庄张两家孩子弓箭,该学的,他们都学了,至于学不会的,也没法教——譬如百发百中。
不过他还是时常和庄张孩子们在一起,几乎每日午后,犬子都会到庄家走动。把犬子当成自家人般对待的,不只是竹笋,在阿平,庄兰看来,犬子已成为了他们的兄长之一。就是庄家的仆人,和犬子也相当熟稔。
犬子能给予庄家的东西很有限——也就送送鱼干和活鳜鱼。
鳜鱼清蒸,堪称人间美味,庄扬很喜欢吃,犬子送得很勤快。
若是细心的话,会发现每每庄扬在院中,犬子就会多待一会,如果庄扬不在,犬子歇会脚,便就离开。
也难怪犬子喜欢庄扬,人们总是喜欢温和、漂亮的人,无论是男是女。
在竹里居住数月,犬子已适应这边的生活,并且很高兴当初搬离丰乡,来到竹里。
在丰乡,犬子给舅家干活,什么农活都要干,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在竹里,犬子养猪,猪是自家的;种田,收成也是自家的。
小猪白白进入夏季后,已经是头大猪,放养在犬子家屋后的山林。这头猪不再有人帮它保持清洁,它游荡在山林,因竹里没有大型动物,身为一头猪,它几乎是雄霸一方。唯一不好的,便是它总在泥地上睡懒觉、刨坑,浑身脏污,再不白皙。
同样长大的,还有羊和兔子,不过猪也好,羊兔也罢,都还没有到繁殖、宰杀换钱的时候。
夏日河畔上,庄家的白菜已绿油油一片,长得茂盛,阿荷不时过来摘取,给庄家做菜。
犬子家的大豆熟了,已到收获之时。
犬子和母亲在豆田分工忙碌,大豆被一株株拔起,头对头,脚对脚叠成一堆,再用绳子捆绑豆秆。刘家母子人手不足,干得很慢。庄张两家的孩子看到犬子收获大豆,便就过来帮忙,他们平日不用干农活,对下田干活,抱着浓浓兴致。
“可不能,我和犬子来就行。”
刘母看到这些养尊处优的孩子要过来帮忙,吓着一跳。
“阿弘兄,我会帮忙,这样拔嘛,我也会。”
庄兰不肯离去,她伸手去拔豆秆,轻松拔下两株。
“弘兄,就让我们帮忙吧,不捣乱。”
“是啊,阿弘兄。”
要是其他农家,看到这些叽叽喳喳,毛毛躁躁,对农活一窍不通的孩子前来,难免要嫌弃。犬子不会,他将他们组织起来,阿离和庄兰拔豆秆,阿平将豆秆捆绑,犬子负责把成捆的大豆植株扛回院子。
一时热热闹闹,欢声笑语,每个人都有活干,都能参与其中。
犬子将轻松的活给庄张家的孩子们做,他则干搬运的重活。他把大豆植株运回院子,再将它们平铺在地上曝晒,待茎秆枝叶和豆荚都枯黄时,就可以用连枷拍打豆荚。
豆田里的大豆连根拔出,一株株收走,留下空荡的田地,犬子家的院子则方整铺晒着豆秆。
犬子种的豆子,收成不是很好,豆荚并不饱满。当一位农夫没有那么容易,需要经验累积。不过全凭自己种植、照顾的庄稼,能有收获,对犬子而言,已是很开心的事。
犬子跟易家借来连枷拍打豆子,用连枷反复拍打豆秆,让豆荚开裂,豆子蹦出。这是体力活,而且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犬子和刘母各执一把连枷,辛苦打豆子,花费一整日的时间,才将这活干完。累得直不起腰,手臂酸疼,终收得一大竹筐的豆子。
母子欢喜将豆子搬入厨房,好好储存。这是他们珍贵的口粮。
豆子脱粒后,剩下的豆秸捆绑,扛进柴杂物间存放,这是很好的柴草,容易燃烧,火势旺盛。
大豆收获后,人和地一起休息,多日后,犬子才将田地翻整。犬子用齿耙掘土,将土块耙碎。犬子选择清早和傍晚劳作,躲避毒辣日头。
傍晚的竹里,农田上都是劳作的人们,犬子参与其中。
庄兰和阿平如常过来西岸玩耍,见犬子在忙碌,庄兰问:琇書網
“阿弘兄,你割兔草了吗?”
“还没。”
“我帮你。”
庄兰欢喜地跑到犬子家,跟刘母讨来一个篮子和一把镰刀。刘母说:“千万小心,不要把手割了。”庄兰笑说:“不会,我用过好几次啦。”庄兰拿镰刀,阿平提篮子,两人到河畔採兔草。
庄扬站在二楼,见弟妹又往西岸跑,并不制止,让他们学着干点农活,没什么不好,他们已懂得农人的辛劳。
河畔的野草多,随便摘采,便有一大篮。
“阿平,我们去喂兔子。”
虽然小白兔长大了,没有以前那么可爱,庄兰还是很乐意喂它们。
阿平望向对岸那条进出竹里的土路,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庄兰的唤声。
“阿平,你在看什么?”
庄兰朝阿平看的地方望去,不看还好,投去第一眼,庄兰就“啊”的一声,立即抛下了篮子和镰刀,狂奔过木桥,迎上土路。她在路上雀跃,大声叫喊着:“是大兄,大兄回来了!”
前方,驶来三辆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行进。庄兰认得长兄和舅父的马车,春时,她便是在路口送他们离去。只是,当时离去的是两辆马车,怎么回来的是三辆呢?
不只庄兰和阿平发现了马车,此时早有人去张家和庄家通报,庄母和庄扬从屋中匆匆出来,在院门迎接。
竹里,只有庄张两家有马车,三辆马车同时出现,早惹得田中耕种的人们驻锄、张望。
两兵相遇于老桑树下,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犬子上前一步,阿春上前一步,身后人马相互怒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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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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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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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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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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