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山东深入推动大理寺进入县一级的汪乔年,看着不断飞来的文书,信,奏本,头疼的要扒光头顶的头发。
以往朝廷的争斗,大理寺都是置身事外的,也很难牵扯到他,但这一次,这帮宗室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走起了‘法律’路线,一纸告诉,将毕自严告上了京城大理寺。
一面是声势浩大的宗室,一面是当朝阁老,这么大的案子,压都压不住,还非得他这个大理寺卿回去亲审不可。
这不管怎么审,大理寺已经被拖进这个漩涡,想要再脱身就难了!
他身旁的一个随员,看着他这么纠结,建言道:“大人,这个案子拖是拖不了的,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反正当年都是证据确凿,没什么打破绽可循。这些人也不是为翻案,只要给足由头,大理寺就能抽身,将案子推到内阁,到时候转圜的余地就大了。”
“要是你说的这么容易我何苦发愁。”汪乔年叹了口气,不到五十的人,苍老的如同六十一般,叹气道:“这些事情表面是由毕阁老致仕引起的,实则上是多年来‘新政’积累的一个后果,是时候爆发了。”
大明明眼人都知道,大明朝野几乎泾渭分明的分做两派,一派称之为‘新政派’,另一个就是‘反对派’。
‘新政派’在日益壮大,实力越来越强,已然有了压倒性优势。但反对派相当顽固,这些年不断的聚集自然也是相当有力量。
在汪乔年看来,大明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些人,只要这些人贼心不死,大明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现在,就是这些人在做手脚,企图‘反正’!
汪乔年身边的官员不是傻子,听明白了一些,迟疑着道:“大人,不管如何,还得尽早回京才是,这样还能掌握主动,若是迟迟不归,一切就都任由他人摆布,对我们大理寺很不利啊。”xǐυmь.℃òm
汪乔年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话说到点子上了。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毕阁老要我们离京,唯独留下傅阁老,现在才明白,他是要我们躲开这些旋涡,保全我们。”
这个官员还是疑惑不解,道:“那皇上八月份说要去避暑,这也是为了躲……”
汪乔年却是摇头,道:“皇上站得高,看得远,又旁观者清,他肯定比毕阁老看的更远。毕阁老是要保全我们,皇上的意图,我猜不透。”
这个官员就更加糊涂了,看着汪乔年道:“那大人,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京城那边肯定闹翻天了,京城里的那些人肯定压不住的。”
汪乔年随手将身前的书信扔到一旁,道:“回信告诉二位寺丞,让他们酌情处理,本官要事脱不了身。”
这个官员一惊,张嘴要说话,汪乔年就摆手道:“去安排一下,本官要去下面十几个县走一下,诉讼是我们大理寺的权职,不能给那些县太爷抢走了。”
这个官员还是有些不情愿,不放心,京城那边肯定压不住,汪乔年这个大理寺卿又做了甩手掌柜,这不是要闹翻天吗!?
但汪乔年态度鲜明,他不敢多言,犹豫着抬了抬手,应声走了出去。
汪乔年坐在安静的房间内,望着春色正浓的窗外,神情有些飘忽。
大明朝局将迎来大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变的不止是朝局,这场大变注定将深刻的改变整个大明。
积累了十年的‘新政’,即将迎来突破性的发展,大明,将要蜕变!
但到底会蜕变成什么模样,只怕皇帝心里也没底。
“这也是毕阁老担心的地方之一吧?”
汪乔年低声自语,目光沉凝。
大明迎来的是几千年唯有的大变局,汪乔年能理解毕自严的担忧,再加上乾清宫是一位谁也猜不透,行事无可限制的主,换谁是首辅都不能安心离去吧。
良久,汪乔年摇摇头,自语的道“也不知道孙传庭怎么想……”
孙传庭是下一任左次辅,统领朝局。现在毕阁老做这么多,换而言之都在给孙传庭添堵,孙传庭会眼睁睁的看着吗?
新老‘首辅’的交锋,或许早就开始了。
“大浪淘沙,顺者昌逆者亡,皇上是那大浪,毕阁老怎么就不明白……”
在成都的靖王爷得到消息,站在窗前,神情怅惘。
他与毕自严的关系很冷淡,毕自严想要限制,或者控制督政院,靖王自然不允,两人这种或明或暗的矛盾已经很多年。
但靖王很敬佩这位阁老,这位阁老夹在‘新政’派,反对派之间,夹渣在朝臣与皇帝之间,夹渣在士林的口水之间。
大明的高层如果说谁最不容易,不是毁誉参半的皇帝,也不是勤恳如牛的孙承宗,更不是孙传庭等人,而是毕自严!
魏学濂在靖王身后不远,听着他的话,语气颇为轻佻的道:“毕阁老应该是不相信皇上吧,或者是,不相信除他外的所有的,其他人。”
靖王一怔,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若有所思的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毕阁老还是有一件事弄错了,错的离谱。”
“什么事情?”魏学濂颇为好奇的问道。
靖王却没有回答,透过窗户看向京城方向。与汪乔年一样,他也看透了毕自严保全的意图,并不打算回京。
京城,内阁三楼,朱栩的班房。
朱栩的几个孩子都在这里,朱淑娴,朱慈烨,朱慈煊三个满屋子乱窜,叽叽喳喳吵闹不休。
朱栩与傅昌宗对坐,两人正在下着一盘棋,彼此都很慢,似乎每一步都斟酌良久。几个孩子在身边飞来飞去,他们视若无睹。
好一阵子,朱栩落下一颗棋子,道“近来的事情,你怎么看?”
傅昌宗捏着棋子,显得犹豫不决,还是道“在臣看来,并不是朝局乱,是人心乱了。”
朱栩面露一丝感兴趣之色,道“哦,说说看。”
傅昌宗捏着棋子没有落下,抬头看着朱栩道:“在野的反对派,朝廷里的中间派,亦或者是那些所谓的‘务实派’,他们对‘新政’都抱有强烈的怀疑与不安。毕阁老的想法不是单独的,他代表了朝野大部分人的心态。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朝野很多采取的是,不看不理,作壁上观,甚至是顺水推舟,不难理解……”
朱栩盯着棋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景正新政’,说到底是朱栩强权压下去的,逼着朝野的大人们执行。毕自严也好,孙承宗,孙传庭也罢,即便是眼前的傅昌宗,他对‘新政’就是百分百支持的吗?
朱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清楚明白的很,大逆不道,倒行逆施,毁大明根基,不尊列祖列宗等等,他所行的,几乎都是这个世道所不容的。
若不是朱栩手里高高举着屠刀,用事实一次次证明他是对的,这些大人们只怕早就宁死不从了。
对于毕自严所代表的心态,他能理解,但不会纵容。
‘新政’到了这个时候,需要更强劲,更果断,更凌厉的力量去推动,毕自严已不适合。
朱栩随手拿起茶杯,道:“下棋,下棋。”
傅昌宗刚才的话虽然说的含混不清,实则有劝诫的目的,希望朱栩能慢一点,给朝野一点舒缓的时间,太过操切,会得不偿失。
傅昌宗知道朱栩听懂了他的意思,但究竟会不会听进去,他心里没底,沉吟一声,捏着棋子继续道:“皇上,现在朝野动荡,不少官吏纷纷递了请辞信,户部近来压力很大,两个郎中,四个员外郎已经告假,其他各部怕是更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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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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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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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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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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