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李长庚,李长庚也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我暗骂了一声: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这时候,老头已经缓缓地转过身子来了,他全身都在发抖,颤颤巍巍的走到师忆面前:“那是你家?”
“是。”师忆面无表情的答道。
老头又问:“里面的遗像,是你?”
“是。”师忆面无表情。
老头快哭出来了:“你就是小花。”
“我不是。”师忆忽然尖叫起来了,指着老头说:“我不是小花,我是师忆。”
她歇斯底里,声音尖锐,随着喊声响起,周围阴风阵阵,呜呜作响。这可真的是鬼哭狼嚎了。
我在旁边也快哭出来了。因为师忆尖叫的时候,手上的力道也在加大。她可能忘了,她还抓着我的手呢,我感觉我的手骨快要被捏断了
我只好使劲安慰师忆,让她的心情平复下来。终于,师忆不再尖叫了,而是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我也就趁机把手抽出来了。
借着星光一看,手掌几乎都要变形了。
老头站在古道中央,好像没听到师忆刚才的歇斯底里一样,还在喃喃自语:“真是有缘分啊。我们又要在一块了。姻缘这个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他还在自我陶醉,而师忆冷冷的说:“我不会和你冥婚的。”
老头愣住了,仿佛被师忆这句话,从天堂拉到了地狱。他还没转过弯来,茫然的看着师忆:“你为什么不和我冥婚?你是我老婆。我们俩”
师忆恨恨的瞪着他:“我不是你老婆,我姓师,我出生在困马营。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认识你吗?”
老头结结巴巴的说:“可是我们前世”
师忆不给他争辩的机会:“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活了这么大年纪,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现在老头的表情很可怜,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前世我们那么好。”
师忆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了。
我把李长庚拉到一边,小声问:“如果老头一定要冥婚,怎么办?”
李长庚摊了摊手:“没办法。我没有理由拦着。”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所以说,你干嘛要替他看来世?当时我们强硬一点不就没事了吗?结果现在搞成这样,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李长庚有点委屈的说:“我哪知道这么巧啊。全国十几亿人,怎么师忆就是小花的转世呢?我当时看老头挺可怜的,也挺重情,就想满足他一个心愿。”
我冷哼了一声:“是啊,他是挺重情,你看怎么办好吧。”
李长庚低声说:“其实,让他们俩冥婚不是也挺好吗?本来就是两口子。再续前缘,也是一段佳话。”
我诧异的看着他:“你没发烧吧?你这是为了佳话,强行牺牲师忆啊。”
李长庚摆了摆手:“我也是提个建议而已。”
我捏了捏手指:“这老头如果还缠着师忆,那我就只能来点狠得了。过一会回去的时候,把他从路上推下去,提前送他投胎。”
李长庚在旁边笑嘻嘻的说:“你如果能狠下心来,我是没意见。”
我们两个在旁边窃窃私语,老头和师忆的谈话声也越来越大了。
基本上都是老头在听,师忆在说。
我听见师忆大声说:“也许我的魂魄没有变,但是我的记忆变了。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有了新的记忆。那我就是新的我了。”
“周老爷子,人为什么要死?人为什么要转世?转世之身,是一个新的人。不要再用上一世的借口纠缠别人了。”m.χIùmЬ.CǒM
“人死如灯灭,双眼一闭,一了百了。在那一刻,我和你的缘分就已经断了。现在我有了新的名字,我叫师忆。我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周老爷子,我也劝你珍惜眼前,不要总活在过去中了。”
师忆一口一个周老爷子,叫的老头面如死灰。
过了一会,他嘴唇哆嗦着说:“我我知道了。”
李长庚适时地走过去,对老头说:“想清楚了?”
老头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想清楚了。上辈子,是我对不起她。现在她不想跟着我了,我也就不缠着她啦。这也算是对她好吧。”
李长庚笑着说:“周老爷子,你可真是个情种。”
老头迷惑的看着李长庚:“情种?”
他摇了摇头,有点惭愧的说:“我算什么情种?情种不应该死缠烂打,不把人娶回家不罢休吗?以前我们公社有个小伙,看上了隔壁生产队的姑娘。天天给人家干活、买花布。不论姑娘去哪,他都得骑着自行车在后边伺候着。姑娘怎么骂他都骂不走”
我拍了拍老头的另一个肩膀,笑着说:“老爷子,那不叫情种,那叫占有欲。你这样的才叫情种。”
老头一脸落寞:“不懂啦,不懂啦。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我早就看不懂啦。咱们走吧。”
我们沿着古道,一直走出了那扇石门,回到了人间。
等我们回去之后,发现火堆早就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地纸灰,正被风吹的四处乱飘。
老头看着那些纸灰,感慨的说了一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李长庚清了清嗓子:“咱们说正题。老爷子,你们俩的冥婚,你打算怎么办?”
老头看了师忆一眼,沉吟了一下,对李长庚说:“我听人说,鬼魂可以给活人托梦。要不然我也给我儿子托一次梦?告诉他我不想冥婚,让他把人家的尸首送走。”
李长庚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了。如果他不肯的话,我们就晚上偷偷过来,把尸体带走。”
老头嗯了一声。然后对我说:“颜风,这一晚上我是对不住你了。”
我笑了笑:“没事,我现在觉得,你还是那天在客车上给我讲典故的老人。”
老头哈哈一笑,然后指着合葬墓说:“你的肉身还在里面,趁着天还没亮,赶快挖出来吧。”
我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几分钟后,我又趴在了地上,握着一只破瓦片刨土。一边挖,一边思考人生:我是谁?我为什么连挖了两座坟?我疯了吗?
好容易把我的肉身取出来,李长庚帮我还阳了。总算李大师还有点良心,帮我把小花的坟填上了,不然我得累死在这里。
刚才挖坟的时候,我看到师忆的尸体也在合葬墓里面。我本想把尸体一块带出来,但是李长庚说,要把这尸体带走,最好举行一些仪式。如果周秦的儿子同意的话,还是由他来弄吧。
我点了点头,就问老头:“听说你儿子是个官,他是什么官?”
老头笑了笑,脸上有一丝骄傲,答非所问的说:“我儿子叫周牧臣。”
这个名字可真是骚包的紧,可惜我和李长庚根本没听说过。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很有地位,名满天下。只要报出名字来,那些江湖好汉就如同见了宋江一样,倒头下拜,口称大哥。
然而,真实情况是,往往换来一脸茫然。
老头见我们没反应,有点纳闷的说:“你们没听过我儿子的名字?”
我干笑了一声:“老爷子,看来你儿子得官不够大啊。”
老头倔强的说:“你们回去打听打听,肯定有人知道。”
我和李长庚只好不再询问,帮他维护了一下作为父亲的尊严。
这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我们打算回家,于是和老头道别。
老头一直把我们送出坟地,忽然又问师忆:“如果我们将来要投胎了,转世了。你愿意和我投胎到一块吗?我们下辈子也许还能”
师忆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头也没说什么,就冲她勉强笑了笑,看样子他是真的看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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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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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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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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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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