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他们摸清头脑,更具冲击力的事情发生了。
高士廉也站出来道:“臣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终招致今日之祸,实在无言列于朝堂之上,请圣人准许臣乞骸骨。”
“嗡。”即便因为太子遇袭朝堂气氛很压抑,高士廉辞职的事情依然引起了轰动,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打听到底是什么情况。
“肃静,肃静。”最终是的狗腿子赵蒙马上站出来大声训斥,且还是连续喝了两嗓子大家才渐渐安静下来。
可见这件事情对他们的冲击力有多大。
高士廉可是皇后的亲舅舅头号外戚,他辞职是不是帝后产生不和谐了?还是说圣人终于觉得皇后权势太大,想要遏制一下?
李世民大致也能猜到这些人在想什么,只是懒得理会。不过高士廉毕竟是宰辅还是皇后的舅舅,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能直接直接就给辞了。
于是安抚道:“此事罪在池登崧,和许国公你无关,朝廷离不开你这样的老臣,好生任事以后休要再提乞骸骨之事。”
高士廉感激涕零的道:“谢圣人厚恩,臣感激涕零。”
他没有再继续请辞。
三辞三让吗,昨天一次今天一次才两次,要是强行让皇帝批准自己辞职,就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等明天在请辞一次,凑够三次才算符合礼仪。
先是王真说自己有罪,然后高士廉又说自己识人不明要请辞,皇帝还说罪在池登崧……莫不是池家的案子要重审了?
群臣心中开始猜测事情的原委。
可又觉得不应该啊,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怎么又被翻出来了?难道是岳山对这个判决不满意再次翻案?
到这个时候还没人猜到此事和太子遇袭有关。
袭击太子的人和两个月前池家略买良人案有关系的只有一小部分人。
要么是朝中大佬,他们自然不会多嘴随便乱传消息。
要么就是接触此事的官差,那些官差可都是深悉生存之道的人,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乱嚼舌根,起码在事情没有成为定局之前没人敢乱传。
没有人提醒,一般人很难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但很快就有人替他们解释了疑惑。
看在长孙无垢的面子上李世民还会给高士廉留几分面子,对王真就没那么客气了。
处理完高士廉的请辞,他冷冷的看着王真道:“你确实有罪,简直罪大恶极。”
“岳翠岚,你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群臣,免得有人以为我昏庸不明冤枉臣工。”
“喏。”岳山站出来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哗。”朝堂再次变得嘈杂起来,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谁能想到两个月前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略买人口的案子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王真为啥请罪了,也知道高士廉为啥要请辞了。
众人看向两人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以及……幸灾乐祸。
这俩人确实倒霉,但他们要是不倒霉哪轮得到我们出头,倒霉的后啊。
唯独只有一个人,面如死灰,那就是吏部侍郎周墀。
他可没忘了两个月前岳山当着群臣给他说的那一番话,有高士廉保着他还无所谓……甚至高士廉不在了,以他吏部侍郎的地位,也不是很怕岳山。
皇帝纵然很信任岳山,也不会凭着他的喜好随意处置大臣。
但现在不同了,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太子遇袭案。
虽然他和太子遇袭没有直接关系,但陷入暴怒之中的皇帝显然不会听他解释。现在皇帝还没顾得上管他,或者已经忘了当初的事情。
可只要有人站出来提一嘴……
刚想到这里他发现岳山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就见大理寺评事饶皋素站了出来:
“当初岳候弹劾池登崧,吏部侍郎周墀出面阻挠,臣怀疑两人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当严查。”
“圣人冤枉啊,我只是……只是……”周墀原本想说他是听高士廉的吩咐才站出来的,可话到嘴边就意识到真这么说那就是找死,连忙改口道:
“只是想到岳候并未销假出现在朝堂之上于礼不合,才站出来指正,一切都出于公心未敢徇私,请圣人明鉴。”
李世民这才想起还有条漏网之鱼,讥笑道:“你有没有私心一查就知道了,岳山这件事情就交给六扇门了,一定要还周侍郎一个公道。”
“喏。”岳山欣然领命。
“免去王真大理寺卿之位,先关押在六扇门大牢,等事情查清后一并处罚。”
“孙伏伽,命你暂代大理寺卿之位,全力配合清水候调查此案。”
李世民接连下了数到命令,有人升迁,有人被贬,有人被下狱,总之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些事情处理完,赵蒙高呼有本上奏无本退朝,群臣没有人站出来。
其实今天大多数臣子袖子里都揣着一本奏折,基本上都是关于日食的,只是现在已经用不着拿出来了。
在朝堂上没有奏折是不允许站出来奏事的,准备好的奏折用不上,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岳山再次站了出来。
“圣人,臣有本奏。”
“说。”
“池登崧之子略买良人案发生后我就派人调查过,民间略买人口成风。其中官卖不足三成,七成皆为狂徒偷抢劫掠良人违法私卖……”
“就以京城为例,每年丢失幼童良家女子数千人,放眼全国更是不可计数。”
“京畿之地每年有数千人被略卖?”李世民悚然而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www.xiumb.com
大唐在他的统治下日渐强盛,民间一日比一日富足,到处都是歌功颂德的声音,他也以为真的国泰民安了。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全国最富裕的京畿之地都有这么多人间惨事发生,让他如何能相信。
“万年令、长安令,你们告诉我清水候所言可属实?”
长安万年两县令满脸苦涩的站了出来,他们想说这是假的,可他们更清楚一旦自己这么说了,人可能就要没了,只得硬着头皮道:
“虽不准确,但也相去不远。”
李世民热血上涌肺都快气炸了:“以前为何不讲?”
张安万年两县令能说啥,只能深鞠躬:“臣有罪。”
不过还好李世民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不是京畿一地的事情,没有在抓着两人不放,而是朝群臣怒斥道:
“这么严重的事情到今天清水候说我才知道,我要你们一个个的有何用?”
“臣有罪,请圣人责罚。”
“这个时候倒是很乖觉啊,一个个就知道阻断圣听、歌功颂德,你们巴不得我是个瞎子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然后你们为所欲为欺凌百姓祸乱国家吧。”
“……”群臣皆低头不语。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觉得委屈,有人觉得李世民话语太重不尊重他们,有人愤恨不已。
岳山向来不介意火上浇油,他接话道:“圣人,诸位大臣之所以不向您汇报这件事情,我倒是能猜测一二。”
闻言,众臣恨不得把他的嘴给堵住,你就别说了。但也只是想想,没人敢这么做。
“哦,为何?”
“因为他们自认为自己生而高贵,是人上人,只有他们的命才是命。至于普通百姓不过是一群贱民而已,天生就应该被他们奴役。”
“贱民的命也不算命就是路边野草罢了,还不如他们养的猫猫狗狗珍贵死多少都无所谓。”
“所以他们才能无视发生在眼前的人间惨事。就好比两个月前的池家略买良人案一样,没人把死掉的那个无辜良家当回事儿。”
“王正卿光明正大的把那群人贩子给放了,群臣也没有谁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而是饶皋素等人伸张正义的行为显得小题大做不识好歹。”
“但凡有一个人把那个惨死良家的命当成一回事儿,太子也不至于遭这一次罪。”
说这番话的之后岳山一直在观察群臣,原本以为他们会觉得羞愧,然而他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群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就好像是在问他,贱民就是草芥,我们就是高贵,有什么不对吗?
看到这里,一阵无力感从心底升起,这样根深蒂固的阶级思想,他真的能改变吗?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说道:
“好,院长这一番话真是说到学生心里去了。”
“对,老子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咱们都是刍狗哪来的什么三六九等。”
“往上数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全都是一样的出身,现在富贵了就开始忘本了……”
他睁开眼睛望去,发现支持他的是站在朝堂最末尾的一群年轻官吏。听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应该是书院的学生,或者是自己学术的支持者。
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岳山心中的阴霾顿时散去。顽固派固然很多,但自己也不是一个人,他也有志同道合者。
前进的道路充满曲折,但只要坚持不懈的走下去,总有胜利的一天。或许自己一生都无法完成梦想,但火种已经点燃,终有一天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想到这里他心中再次充满斗志。
“嗤……”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失声笑了起来,不过迅速就消失了,岳山看了一下没有发现是谁。
他也懒得追究,在场的大多数人估计都在嘲笑他,没有追究的必要,且等将来再看。
别人没有说话,李世民却一脸深有同感的说出了那句千古名言:“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清水候刚才之言我希望你们牢记在心,引以为戒。”
“喏。”群臣齐声道。
至于有多少人听进去,就只有天知道了。
李世民满意的点头,对岳山说道:“全国略买人口之风必须要打压下去,此事就交由六扇门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做好?”
岳山欣喜的道:“臣正想象圣人讨要这个差事。但要想真正把这股风气打下去光靠六扇门还力有未逮,需要各地方衙门协助才行,甚至会动用到军方力量。”
李世民当即道:“好,我会下令各地衙门全力协助六扇门查办此案,各地差役捕快任由你们调动。”
“至于军队吗……百人以下找当地都督府即可,百人以上报枢密院审批。”
岳山大喜,道:“喏,臣必不负圣人厚望。”
朝会结束了,事情却并未就此平息反而更加的热闹。
一个宰辅、一个大理寺卿、一个吏部侍郎,哪一个都是全听要害部门,一次空缺出来三个,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尤其是高士廉,他是宰辅牵一发而动全身。别的不说,他背后可是有一大群支持者,他退了那些以他马首是瞻的人怎么办?
还有大理寺,原本只是监察检察机关,主要职责是复核刑部审理的案件,以免出现冤假错案。
岳山提出改革建立提刑司把司法权从行政区中独立出来,大理寺成为司法机关的最高机构,权势超过刑部。
原本的刑部反而成为检察复核和立法机构。
前面已经说过,基层司法官大多都和渭水书院有关系,现在书院法学院的副院正孙伏伽担任大理寺卿,基本意味着学院派正式开始主导大理寺运转。
而岳山是渭水书院的院长,有着这层关系在,以后司法机构可以看做是他的铁盟友了。
这也让他的派系从原来的小猫两三只迅速膨胀到可以可任何人掰腕子的地步。
举个例子,这就相当于某个人获得了整个法院系统的支持。事实上大理寺的权威比现在的法院还要大。
通过此举,岳山也从原本只是靠着皇帝宠信获得权力,变成了羽翼丰满的朝堂大佬。
这些政局变动只有当官的才关心,来百姓更加关注的是别的事情。
朝堂上的事情一日之间传遍长安城,原来天象真的和太子遇袭有关,百姓们一边痛骂歹徒一边喜笑颜开。
太子是天命之主说明大唐国祚绵长,百姓们有福气了啊。起码不用担心和之前一样隔几年就改朝换代,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啊。
随后就是袭击太子的那伙人两个月前贩卖人口被抓,被大理寺卿官官相护给放了……
王真瞬间就成了过街老鼠,成为百姓口中的狗官,还有池家也再次被拉出鞭尸。
高士廉也被不少人痛骂,不过毕竟当初他没有亲自站出来维护池登崧,骂他的人并不多。
岳山痛骂朝堂诸公的那一番也传了出来,顿时让他成为百姓口中的清官好官。
得知他不光替百姓说话,还一力主张打击人贩子,百姓们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始打听六扇门在哪里,他们有关于人贩子的重要情报汇报。
原本通过神仙子弟、雌鸡化雄、文坛大宗师等积累起来的名声,也迅速套现转变成美誉。说他是眼下长安城口碑最好的官员一点都不夸张。
且说岳山下朝后马不停蹄的赶回六扇门,迅速把在京的高层召集道一起。
在所有人的期盼目光中,他拿出一份文本,道:“圣人已经同意我所请,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打拐工作,这就是圣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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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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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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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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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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