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文士说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忠臣良将十中有九死于冤狱,将军英明一世,战无不胜,可是到底是没算过人心啊!”
“我到今天也想不明白,将军那双眼睛能洞彻阴阳,怎么就看不穿朝廷的险恶用心呢?”
我缓缓说道:“不是你想不明白,而是你不愿意承认。”
“千百年来,被赐死的名将比比皆是。冲天怨气,可让六月飞雪,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人反抗。”
难道只是因为‘忠心’二字使然么?我觉得不是。他们只是反抗不了罢了。”
“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一死,不但能保全一世盛名,也能保住家族不绝。起兵反抗,以一支雄兵对抗巍巍帝国又有几分胜算?”
我说话之间始终在留意血衣文士表情的变化。
血衣文士的脸色连续变幻了几次,才低声道:“那我就更要去见见他。”
我问道:“你家将军叫什么名字?”
“在弄清真相之前,我不想提他的名字。你就叫他踏白将吧!”血衣文士眼中的复杂,让人难以形容。
我看得出来,血衣文士眼中的伤感,是来自我最后一句话的触动——他的将军,很可能是拿着整只踏白军,去换了自己家人的平安。
我岔开了话题:“当初,你的主将是奉命扫荡七星谷,他自己怎么会成了七星谷里的鬼魂?你又怎么会进不了山谷?”
血衣文士道:“我一路跟随将军来到七星谷。我本以为,朝廷会在将军扫荡七星谷之后再对他下手。没想到,一向战无不胜的踏白军却败在了七星谷。”
“对方击败踏白军的手法,就和我在你们身上用的那些把戏一模一样,利用人心逼着将军做出万难的选择。”
“他们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就是彩儿。”
“彩儿,跟随将军多年,一直被将军当成妹妹。但是,那些人却生生逼着将军杀了彩儿。”
“那时候,我跪在军帐里苦苦哀求将军放彩儿一条生路。可是,将军最终还是在彩儿和几千大军之间,选择了后者。”
“彩儿,被那些人活生生肢解,尸体碎得想拼都拼不起来。我赶到的时候,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堆碎肉和遍地的鲜血。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彩儿的尸体。”
“那些人,要杀彩儿的理由,就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他们是心里有愧,心里有鬼,才会拼了命的要杀彩儿,只有彩儿死了,他们才能安心活着,去当他们的英雄。”
“可笑,将军竟然领出了这么一群畜生!”
“那天,我就跟将军分道扬镳。我在掩埋彩儿尸体的时候,被朝廷派来的暗卫抓获,他们为了网罗将军的罪名,在我身上动了酷刑。”
“我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就是希望有一天,将军能来救我。”
“可我等来的却是将军带领的踏白军,在七星谷里全军覆没的消息。将军也死在了七星谷里。”
血衣文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却追问道:“那个踏白将是怎么死的?”
血衣文士道:“据说是,朝廷的人斩首在了七星谷。”
“他一直在选择,一直在为难。到了最后,他不为难了,因为,朝廷要用他的人头来封印七星谷。”
“他同意了。一个以一当千的踏白将,乖乖地跪下来,被人给砍了脑袋,你说可不可笑?”
“将军离去的那天,下了一场暴雨,天上电闪雷鸣不断,七星谷里甚至爆发了一场洪水。”
“天晴之后,朝廷的人就封锁了七星谷。我听看守我的人说,他们是在用踏白军的尸体修筑禁制。”
“七星谷七道禁制里都是踏白军的尸骸,我们死在谷外的士兵成了七星谷最外面一道的屏障。”
“这些年,我们在守着七星谷,也在杀闯入七星谷的人。”
“直到多年之后,有人来修筑了悬天牢。彻底封死了七星谷。”
我说道:“按照你的说法,踏白将只是死在了七星谷里,他们魂魄没灭?你们死守七星谷,其实也是踏白将的命令?”
血衣文士点头道:“对!”
我看着血衣文士半晌没有说话。
他的话里,明显带着矛盾。
如果,七星谷的主宰是踏白将,那么,他为什么会在控制了七星谷的情况下,仍旧老老实实地待在谷里不动?
难道,就是因为他对皇朝的耿耿忠心?
如果,踏白将已经在谷里身死道消,那么,控制了七星谷的人又是谁?
我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多年前,是不是有鬼神进了七星谷?他是怎么进去的?”
血衣文士回答道:“确实有人进了七星谷。那个人硬闯进了七星谷。那个人好像是叫凌一笑。”
“那个人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法器,凡是靠近他的鬼魂全都会变得虚弱无力。就好像是,七星谷能封锁术士的力量一样,那件法器可以封锁鬼魂的力量。”
“我们等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七星谷,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血衣文士的身上,我看不出一点破绽。
可是,越是没有破绽的事情,才越是让人心存疑虑。
我再次问道:“你化作鬼魂之后,也没进过七星谷么?七星谷里的踏白将有没有跟你联系过?”www.xiumb.com
“都没有!”血衣文士摇头道:“我进不去第二道关卡,但是听里面的人说,将军主宰着七星谷。”
我还想多问几句的时候,血衣文士忽然对我说道:“如果,你们是为了七星谷的秘密而来的话,其他人就可以回去了。但是,你得留下。”
“将军说过,阴阳探马的禁制只有同门可解。其他人来了,也只是送死而已。你是唯一能走进七星谷的人。”
血衣文士声带诚恳的道:“陈先生,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七星谷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觉得,将军一定在谷中留下了什么东西,这件东西很有可能跟阴阳探马有关。你留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然,我这样做,也有我的私心,我……”
血衣文士话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人就坐在原地,两只眼直勾勾地看向了我的身后。
我的背心上顿时窜出来一股凉气。
术士之间的忌讳,就是看着别人背后不言不动,哪怕是你们之间关系再好,也不能开这种玩笑。
因为,你在给对方传递的信号就是:你背后有鬼!
我本能地想要摸刀的时候,血衣文士却颤声说道:“陈先生,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身后怎么回事儿,你相信么?”
叶开也开口道:“活人,死人站在一起了。”
叶开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给我护法的位置上,我是背对着大门,他却是侧身对门,所以,他比我先一步看见了门外情景。
等我回头看时,心里也是微微一沉。
狱神庙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开启,十多个六扇门的弟子已经站在了门外。只是那些人的表情就都像是被胶水给固定成了一个状态,同样的面带着微笑,同样的是眼角上挑,同样的脸色惨白如纸。
我一时间也分不清,他们当中究竟谁是活人,谁是死人。
我看向血衣文士道:“朋友,你既然说要让我们帮你找踏白将,这又是什么意思?”
血衣文士也脸色剧变:“你们把什么东西给带进来了?”
花漫语。
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花漫语。
花漫语的忽然加入,必然来自于冯瑞的推动。
我最初的想法是,既然,我无法阻挡她进入悬天牢,不如就让她进来,把水搅混了再说。
只是,我没想到,她动手会这么快!
我向后倒退着说道:“席先生,人可是你放进来的。你这么问我,是不是有点乱推责任的意思了?”
“你……”血衣文士被我气得脸色发青。
事实上,他的确是高估了自己对悬天牢的控制力,他以为,我们这些人即使心怀不轨,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现在看,冯瑞早就看穿了悬天牢的弱点,只是稍一伸手就控制了悬天牢外层。
血衣文士跟我说话的这会儿工夫,门外之人齐齐迈出了一步,十多只脚掌同时落地的刹那间,狱神庙为之一震。犹如一股神降临般的威压向庙门的方向横推了过来。
叶开第一时间就摆出了进攻的架势,我却抬手拦住了对方:“别动,让他对付。”
血衣文士手中连续掐动几次法诀,狱神庙的大门强顶着鬼神威压连续闭合了几次,却怎么也关不上大门。
血衣文士一时间也慌了手脚:“狱神像后面有入口,你们先下去。”
叶开传音道:“要不要再逼他一下,只要他从狱神庙里撤出来,我就能通过狱神庙控制悬天牢。”
“不用!”我冷笑道:“你控制了悬天牢,我们就得同时对上踏白军和冯瑞。咱们不当那个冤大头。等一会儿,他关不上大门就得让我们先下七星谷,”
果然,片刻之后,血衣文士就先喊道:“狱神像后面有暗门,你们先进七星谷,这里我先顶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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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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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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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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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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