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凛的表情,有种过分的坚定,以至于显得甚至有些执拗。
阮舒怡在心底轻叹,她能理解他不想面对这样的话题,但是生老病死从来都不是人能掌握的。
她自认贪生怕死,但从确诊到现在,也在一步一步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最坏的可能性,唯一一个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牵挂,就是阮皓言。
阮皓言和陈凛不一样,阮皓言没得选,是被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而陈凛,他明明是有选择的……
夏然也好,徐薇也好,凭他的条件,随便选哪个,都比和她在一起轻松。
她微微仰着脸,同他对视,“万一将来你后悔了呢?”
陈凛双手从她身子两侧过去,按在桌上,身子也微微前倾。
这样很有压迫感,她被禁锢在男人和桌子之间,无处可逃,她倒也并不想逃,只是因为男人的靠近,心跳有些快,她注视着他。
男人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她听见他说:“老子当年被你甩得那么惨,都没后悔过当初主动去认识你。”
她怔了怔,几乎是瞬间,那些短信又涌入脑海中,连同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那个雨夜,和雨夜里的他一起。
“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主动去认识你,去追你,”陈凛盯着她的眼神很深,“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几年前最后一次见你的那几天……”
他顿了顿,“我其实有感觉到你情绪不太对,但当时夏然做完手术,我感觉卸下了个重担,轻松了很多,我还在计划我们的未来……我可能是太自我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你不够细心体贴,你不愿意说,我就没再问。”
回想那几天,最初她消沉低落,后来在床上又主动到像是换了个人,他现在回想,当时她家里出了事,又被高利贷的催收追债,精神压力一定很大,他因为她的主动而激动,同她没日没夜地沉沦,却没有走近她的心,她那是在发泄。
他继续道:“我偶尔会想,如果那时候我能多陪陪你,对你更有耐心一点……而不是去医院看夏然,会不会你就愿意告诉我你家里发生的事,我们就可以一起想办法,一起面对,我甚至会想……”
他又停了几秒,“会不会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得病了。”
阮舒怡听到这里,心底五味杂陈,不过还是觉得他这想法荒唐,“怎么可能……生病和你又没有关系。”
“就是忍不住会想,”陈凛看着她的眼神柔软,“就算还是病了,那至少,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我可以陪着你去医院看病,让你不至于一个人听到糟糕的消息,一个人去做化疗,我能在你身边照顾你。”
阮舒怡没说话,唇瓣紧抿,视线有些模糊,她垂下眼,眼圈还是红了。
陈凛抬起手,拇指轻轻揩她眼角,语气也是温软的:“别哭。”
阮舒怡闭上眼,感觉着男人指腹的温度,心口的悸动难以压抑,她脚下动了下,忍不住往前,靠进男人怀里。
陈凛愣了愣。
上一次她这么主动地同他亲近,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他能感觉到她此刻的脆弱,他的心软成一片,抱住她,手在她背上轻抚,“会没事的,你要有信心……你得相信自己能活下去,你也必须活下去,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为了乐乐。”
阮舒怡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抱着他,她没敢放肆哭,怕花了妆,很快就将眼泪忍了回去。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阵,直到一个童稚的声音,打破一室静谧。
“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阮舒怡回神,迅速推开陈凛,抬手胡乱擦擦眼角。
陈凛也立刻后退,同她拉开距离。
两个人都看向了门口站着的小豆丁。
阮皓言圆睁着那双大眼睛,又看了看陈凛,“叔叔,你抱我妈妈,我看到了。”
陈凛:“……”
阮舒怡一脸尴尬,赶忙往门口走,“乐乐……你和语音机器人都说了些什么呀?你和妈妈讲讲好不好?”
到底是小孩子,阮皓言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举起手里的语音机器人,说:“妈妈,我发现它会唱歌!我可以让它唱歌……”
阮皓言喋喋不休地说起手中的语音机器人,阮舒怡心底松了口气。
陈凛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甚至包括母子俩可以换的睡衣,阮舒怡也没有再推拒,带着阮皓言在这边留宿了。
阮舒怡的打算自然是和阮皓言一起睡在次卧,洗漱完毕上床,阮皓言凑过来,忽然说:“妈妈,我想起来了,我看到你也抱叔叔了。”
阮舒怡:“……”
这小孩眼神好就罢了,怎么记性也这么好呢。
她正头脑风暴,考虑要怎么忽悠过去,阮皓言又道:“你喜欢叔叔吗?”
阮舒怡愣了下,不答反问:“那乐乐喜欢叔叔吗?”
“喜欢的呀,妈妈你问过的,”阮皓言在她旁边躺下来,又看看她身上的睡裙,说:“叔叔不光给我买玩具,还给我们买睡衣了,你看我的睡衣上还有小黄人呢,他真好。”
阮舒怡心想,这果然是陈凛的儿子。
势利眼也遗传得很到位,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了。
“所以,”阮皓言小大人一样地说:“妈妈你也可以喜欢他的。”
阮舒怡忍俊不禁。
临睡前,她想起陈凛在这屋子里和她说的那些话。
因为生病,她很矛盾,但是他好像就是极其有耐心地一点一点瓦解她内心的挣扎,这样下去,她真是撑不了多久,拒绝他好像都变成了一件很有难度的事。
翌日。
阮皓言凌晨五点多起夜一回,之后又睡着了,但阮舒怡却被折腾清醒了。琇書蛧
她悄悄起身,去二楼的洗手间里洗漱,才刷完牙,陈凛进来了。
他显然还有些困倦,看着她问:“乐乐又起夜了?”
阮舒怡点头,“不过都五点多了,倒也还好。”
“还好?”陈凛清醒了一点,靠着墙壁睨着她,“以前我九点多喊你起床去参加讲座,你给我一巴掌。”
阮舒怡默了默,“你真是典型天蝎男。”
怎么那么小心眼,都几年了还念念不忘。
说完她要出去,陈凛说:“你等我刷完牙。”
阮舒怡莫名其妙,但他不由分说就将洗手间的门给关上还落了锁。
她以为他有话要说,就等了等。
不料,他刷完牙,二话不说就将她按在门板上,亲下来。
这个吻……怎么说,还带着牙膏的薄荷味儿,但是一点都不凉,相反,阮舒怡被亲得浑身都在发热,腿也软。
陈凛贴着她湿润殷红的唇瓣,哑声说:“你知道天蝎男除了记仇,还有什么特征么……”
他语速很慢,身体以同样慢的速度贴近,直至和她的身体严丝合缝。
她心口都躁起来,他是故意的,那地方极有存在感地,顶了下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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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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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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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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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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