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关月之说,那日动乱过后,御林军就彻底封锁了山路,留下了大部分的江湖人准备盘查乱党。
宫中皇上的传令姗姗来迟,耳闻有人假扮听龙一事,其似乎是龙颜大怒,当即勒令御林军上报详情,并予了六扇门进庄公办的权利。
称无论如何,也要查明此间巨细。
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亦要追责到底,弄清楚究竟是谁想借此挑拨朝廷与江湖的关系。
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位女官,负责向江湖众人传达另一则圣谕。
用以梳理缘由,恩赏优秀,平抚众愤,亦算是给了各方人马一个交代。
考虑到当今天子“亲自”出面做了解释,武人们也不好再怎么发作。。
加上御林军的态度同样变得缓和了许多,将他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更不似先前那般趾高气扬了。
故而本身就闲来无事的散人看客们,基本都骂骂咧咧地留了下来。
至于那些名门正派呢,他们做事向来更沉得住气一些。
门里有要紧事务的,多是在经过了明确的通传后,先一步配合了调查,罢了才提前离去。
门里没什么事务的,姑且还待在山庄里静候问询,准备依照顺序,按次离开。
一切似乎都变得有条不紊了起来。
山庄东侧的莲花池边,王戊此刻正在关月之的陪伴下,悠然地晒着太阳。
五六月份的时节,池塘中的荷花已经微微显露,莲叶还有些蜷曲未舒。
不过这般青涩的风景,有时亦有它自己的好处。毕竟人各有爱,总有人不执着于胜火的斑斓多彩。
王戊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的人,她喜欢清淡朴素些的颜色,所以当下的风景对她来说应该是正好的。
可关月之却更喜欢莲花艳丽绚烂的姿态,所以这景致在她的眼里多少有点无趣。
不过,她倒也不介意陪着王戊看看就是了。
此刻的她依旧带着一个头巾,用来遮蔽面容。
考虑到对方的身份确实不便公开露面,王戊没有多问缘由。
两人就只是这么坐着,于一个布置考究的凉亭下,不言不语,享受着片刻的清静。
稍远处的走廊里,偶尔会路过几个江湖人。当他们注意到坐在池边的王戊时,大多都会微微侧目。
那个仿佛青莲仙子一般的人影,似乎是有着一种能够牵动人心的魅力。带着一身出尘缥缈的气质,又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容姿清心寡欲不能冒犯,眉眼疏离冷淡难做攀谈。
可其那副略显消瘦的形体,却又像是柔弱无力,凄凄可欺。
令男男女女都恨不能将之搂在怀里戏弄一番,使得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庞变得娇艳欲滴。
不过随即,他们便注意到了那人搁在凭栏上的手腕。
空荡荡的袖口里,些许血迹触目惊心。
不见手掌,只见断腕。
叫人不禁心绪难平,忍不住地感慨红颜薄命。
……
对于王戊此女,大部分的江湖人看法都是复杂的。
有些人一边为她的样貌动容,一边揣测她进了皇上的寝宫。
有些人一边叹她的豪迈风骨,一边鄙夷她当了朝廷的家奴。
有些人刚刚对她的力挽狂澜侃侃而谈,转头又怀疑她居心不良图谋不善。
总之,无法否认的是。
这段时间里关于王戊的传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m.xiumb.com
多到人们,甚至已经混淆了她的面目,根本说不清她到底是善是恶,是冷是热,是高洁是污秽,是侠客是媚奴。
众说纷纭里,闲言碎语有,高谈阔论有,胡编乱造有,捕风捉影有。
所以,哪怕王戊眼下的风头一时无二,但众人对她为人的判断,却还是没法拍案落板。
乃至这会儿,也没谁有心与她亲近交谈。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就图个明哲保身地,低头匆匆离去了。
当然,王戊对此倒也乐得安宁。
反正她根本无心掺和江湖里的人情世故。
与她不相干的事,她亦很少主动去管。
但是她却依旧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救小锦。
当时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那一刻,我究竟是如何伸手的。
毕竟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仍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但她终归还是做了,而且做得无怨无悔。
哎,所以说,人心还真是复杂啊。
随手将一片莲花的花瓣采了下来,叼在嘴里仰头向天。
用红唇贝齿噙出花汁。
王戊倚靠在雕栏旁,闲坐于凉亭里。
一边浅尝着花香,一边幽幽地喃喃自语道。
“我本苟且无名氏,未想舍身取一死。
古今多少英雄词,诉尽不过三百字。
青史留名,大抵不值。
安能予我,三分固执。
不问人间灼心事,命尽也好驾鹤辞。”
听着王戊的低声絮叨,关月之瞥过视线,有趣看了她一眼。
“怎么,后悔救小锦了?”
如此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王戊叼着花瓣的嘴唇上,突然间,竟有了种想要咬上去的冲动。
但最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并暗恼自己怎么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没有。”仰着头回答着关月之的问题,王戊惬意地轻合着眼睛。
花汁香甜,让她有了一丝睡意。
“我只是想不通,我之所以会救锦姑娘的原因。你知道吗,我本该是个能见死不救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关月之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不禁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因为我真的,见死不救过。”
话至此处,王戊的语气转而变得黯然了一些,并像是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关月之静静地打量着她的脖颈,良久,出声问道。
“阿戊,那你可以告诉我,你阻止假听龙作乱的原因吗。”
当然是不想江湖纷乱,害得无辜的人为此送命。
王戊下意识地想要这么回答。
然而临开口时,她却再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初衷。
以至于到了最后,她也只是打趣似地直起了身子,慵懒地侧着脑袋,面朝着关月之笑道。
“当然是不想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啦,小可爱。”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似乎始终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善念。
不过另一边的关月之,却是被王戊这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直言妄语弄得心中一紧。
继而猛地踢了王戊一脚。
“哇,你踢我做什么?”
“登徒子,小锦还真没说错,你靠这种话骗过不少姑娘吧。”
“哎不是,我这模样骗姑娘能做什么啊,难道还会占她们便宜不成?”
无缘无故挨了一脚的王戊多少有点委屈。
但关月之根本就不讲道理。
只管继续骂,甚至又对着王戊的脚背踩了两下。
莲池凉亭里,有心无心,有意无意。
可惜了江湖儿女,总是多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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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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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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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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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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