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声地下了一整夜,到了今日晌午,才堪堪停歇。
因体内蛊毒发作,魏驰已经在寝殿里躺了数日。
直到今日,身子和气力才算恢复过来。
听长生说外面下了雪,魏驰便想到殿外去透透气,顺便欣赏下今年初雪的景色。
他走出殿门,站在廊庑下,望了眼殿前的那几棵树。
薄雪压枝,寒风吹过,零星挂在枝上的树叶便随着飞雪,飘飘扬扬向雪地而落。
殿前,正有两名婢女在清扫石砖路上的积雪和落叶。
魏驰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啊!”
魏驰刚要转身挪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尖叫。
一名女婢愠恼道:“你会不会干活儿啊,扫帚打到我了,雪也都扬到我眼睛里了。”
魏驰闻声回头瞧了一眼。
刚收回视线,脑子里却突然恍惚了一下。
视线回移,他再次看向那两名扫雪的婢女。
具体来说,是看向其中一人。
那女子乍一看,竟与蔺芙有八九分像。
与蔺芙像的女子,魏驰倒也瞧过几个。
有眼睛像的,有嘴巴鼻子像的,还有神韵像的,却没有一个能比眼前这女子更像的。
世间怎会有如此像的两个人?
还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魏驰冷冷哼笑了一声。
只是声音很轻,神色也微不可察,连身旁的长生都未曾留意。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魏驰心中好奇,不知是谁如此处心积虑,找了个与蔺芙如此相似的女子来接近他。
魏驰都不知是该夸那人算是花了心思的,还是该说那人太过愚蠢。
“姐姐,对不起,是柒娘不好。”
“雪吹到眼睛里了吗,柒娘帮姐姐吹吹吧。”
魏驰眼见着柒娘凑上前去,给另外一个婢女吹眼睛。
可那婢女不仅不道谢,反倒又尖叫了一声,将柒娘一把推开。
“你这哪是吹眼睛,分明是抠眼睛啊,你弄疼我了。”
柒娘顺势摔倒在地,还摔在了雪堆里。
她看起来柔弱可欺,话语带着委屈和泪意。
“对不起,姐姐,是柒娘手脚太过笨拙,弄疼了姐姐。”
“知道自己笨,还不知小心些……”
……
魏驰侧身而立,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远远地瞧着柒娘。
她刚刚摔倒时,姿势很自然。
就连那委屈、愧疚、柔弱的神情,也拿捏得极其到位。
只是那张酷似蔺芙的脸,大可不必……冲着他。
戏演得不错,只是多了那一分的刻意。
落在魏驰的眼里,无论他怎么瞧,都觉得这女子是想用这张脸来吸引他的注意。
魏驰弯唇,觉得她成功了。
他负手踱步朝那两名女婢走去。
长生公公则扬声吆喝了一句。
“怎可如此喧哗,打扰到了殿下,还不快点赔罪。”
两名女子闻声,神色慌乱,纷纷朝魏驰行跪拜之礼。
“奴婢叩见殿下。”
魏驰径直走到柒娘身前,俯身蹲下,近距离地细细打量柒娘的样子。
怎么说好呢,像蔺芙,又不像蔺芙。
总感觉这张脸长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可这种违和感,又是从何而来?
魏驰凝视着柒娘的那双眸眼,灵动澄澈,美得让他心头怦然一颤。
她就好像一头随时会露出齿牙的小兽,眼底藏着锋芒、欲望和故事。
魏驰喜欢这双眼睛。
他还想找出那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也想看看她能活到何时。
“你叫柒娘?”,魏驰冷声问道。
柒娘面色娇羞又胆怯地回视着他,瓮声瓮气道:“回殿下,奴婢是叫柒娘。”wWW.ΧìǔΜЬ.CǒΜ
“从今日起,你侍奉本王。”
……
魏驰原本已记不清蔺芙的模样了。
他被寒症折磨得度日如年,所以,那人那事都久远得仿若是上辈子的事。
这些日子,倒是因为柒娘,蔺芙的模样才在他的脑海里,一点点清晰起来。
柒娘和蔺芙真的很像。
可魏驰却清楚得很,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每日无事时,都会盯着柒娘瞧上许久。
柒娘和其他与蔺芙相似的女子不一样。
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做事规规矩矩,专心投入,且举手投足都透着小心翼翼。
她压香时,会习惯性地抿唇用力,还会因为香压得不好而眉头微皱,模样甚是娇俏可爱。
不知是不是柒娘身上带着好闻的女儿香,魏驰总觉得柒娘点出来的熏香,总是比长生弄的要好闻。
柒娘煮茶的手艺很娴熟,点茶点得也很好。
可喝了几日,魏驰发觉柒娘点茶的图案就三样,竹、兰和写意山水。
不过,这也无妨。
与之前那些细作比起来,在讨好勾引他的方面,柒娘算是有诚意且用心的了。
只是魏驰发现柒娘常常会盯着茶炉或者望向窗外发呆。
每当那时,柒娘的周身便会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那双好看而澄澈的眸眼里,便会有异样的情绪在翻腾叠涌。
魏驰透过那双眼,看到了欲望、野心和困兽欲要挣脱牢笼的焦灼,还有一种倔强。
不知为何,魏驰在柒娘的身上仿若看到了自己。
柒娘来他寝殿侍奉已有一段时日了,魏驰等了许久,却迟迟未等到柒娘有所动作。
她不是来诱惑他,来杀他的吗?
为何还不动手?
若是柒娘敢动手,他并不会因为蔺芙这张脸,而对她心慈手软。
终于,柒娘今日主动了一次,要亲自服侍他喝药。
魏驰心中暗笑,也在暗暗期待。
不知柒娘能不能活过今日。
喝药时,魏驰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柒娘的唇上。
娇嫩红润,恰到好处的肉感,看起来甚是勾人。
喉结上下滚动,苦涩的药汁过喉,连带着冲动和欲望也跟着咽了下去。
魏驰心中提醒自己。
她是细作。
是来色诱勾引他的,也是来杀他的。
可魏驰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指尖慢慢地掠过柒娘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她的唇瓣上。
适时,柒娘抬起那双清澈水润的狐媚眼看他。
她宛若一头受到惊吓却不知所措的小鹿,怔怔地回视着他,并任由他的指腹摩挲蹂躏她的唇。
魏驰被柒娘瞧得心跳猛然滞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他竟很想凑上去尝尝与她亲吻的味道。
可理智回笼,魏驰再次提醒自己:她是个细作。
是以,喝完药后,魏驰便翻身躺下,不再瞧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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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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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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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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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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