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定国侯府。
朱漆大门上,白色封条斜斜交叉贴在上面。
我一步步踏着石阶走到府门前,抬腿猛力将那大门一脚踹开。
静悄悄的府院里,杂乱一片。
断裂歪斜的匾额,碎掉的花盆,散落在各处的泥土和枯萎的花木,还有零落在各处的杂物......
光看这番场景,便能想象出这府上经历了何等场面。
“这就是于世的侯府?”
秦顾跟在我身侧,四下环顾。
“你这皇兄也忒不讲究,这于世怎么说也是有从龙之功,不说赏座金山银山吧,还给抄家封门,啧啧啧,鸡心眼子都比他大。”
寻于世无果,我便去寻阿忍。
结果阿忍的家也被贴上了封条。
我去吏部的大牢找,不曾见到于世和阿忍的身影,去大理寺卿那里查问,也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就连随于世回来的阿默,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我又去找之前跟着于世、阿忍一起在东魏同甘共苦的那些兄弟,结果一个个都是家门紧闭,不见踪影。
我的人,好像都被皇兄除掉了。
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更何况,皇兄在彻底掌控于家军之前,应该不会立刻将于世和阿忍处死。
那他会把于世藏在何处?
心中怒火翻腾,我带着秦顾骑马径直冲到了宫门之下。
把守宫门的禁卫军是新面孔,并不认得我是谁,挥枪舞剑地将我和秦顾拦下。
“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尔等速速退下!”
真是好笑得很。
我和于世他们辛辛苦苦攻下的宫城,如今我却成闲杂人等了。
秦顾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人,替我冷声喝道:“岁和公主在此,还不跪下!”
一名禁卫军讥笑道:“人人都说自己是长公主,那我也可以说我是定国侯了。”
有几名禁卫军也跟着起哄。
我懒得同他们废话,神色恹恹地瞧着那几人,用着仅存的那点耐性同他们下达最后的警告。
“想活命,就让开。否则,本公主数到三,不让路的,就都得死。”
“一。”
有眼识泰山的人,瞧了瞧别人,不动声色地收起武器退到一旁。
“二。”
有点判断力的人,踌躇了片刻,也退到了一旁。
当我数到三时,不等我跳下马背去杀人,秦顾已翻身下马,替我下了手。
此时,正是上早朝的时辰。
我和秦顾骑着快马,穿过宫门,直冲着宣政殿而去。
过了第二重宫门,本是不准骑马入宫的,可我偏要用这方式来表达我对皇兄的藐视,也算是我归来后的宣战。
遇到有人阻拦,我和秦顾便杀得片甲不留。
这样一路杀到了汉白玉铺就的殿前大道时,宣政殿的殿门前已整齐列了一排宫中禁卫军。
朝中的哪些老猴们各个神色惊恐地躲在殿内瞧着我。
皇兄在太监的搀扶下,拄着拐杖,从殿内踱步走了出来。
这么一瞧,皇兄的腿脚比我当初离开时,确实利落了许多,且气色也红润了不少。
本该是件值得我高兴的事,可我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还恨意滔天。
秦顾跟着我,骑着马,缓缓来到殿前。
隔着高高的石阶,我与皇兄隔空对视。
皇兄目光阴冷地瞧了我几眼后,忽然换回了原来那副亲和温柔的表情。Χiυmъ.cοΜ
他扬声同禁卫军下令道:“都退下吧,还以是什么贼人冲进宫中闹事,原来是朕的皇妹岁和回来了。”
随即,皇兄看着我浅笑柔声道:“怎么回南晋,也不提前知会皇兄一声,也好让皇兄准备下,派人去城外风风光光接你回宫。”
秦顾在旁忍不住咂舌,低声同我评论起我的皇兄来。
“你这皇兄,长得平平无奇,变脸却快得叫人称奇。”
我手握着峨眉刺,翻身跳下马背,不顾众人的目光,踩着雕刻九龙腾云的御路,一步步走到皇兄的面前,仅留几拳之隔。
连君臣之礼都未行,我仰头试图与皇兄目光平视,漠声开口问他:“于世呢?”
皇兄看着我笑得绵绵柔柔的,可眼里却透着那似曾相识的暴戾和阴鸷。
他嗔怪道:“岁和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见到皇兄怎么连礼数都没了?莫不是,受了北臻君上太多的宠爱,如今连皇兄都不放在眼里了?”
若不是顾及于世他们的死活,我的巴掌早就抡上去了。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冲动行事。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追问:“于世和阿忍他们呢?”
皇兄抬手摸我的头,声音温和道:“岁和在外面野大了,想来是早就忘了这宫内的规矩,无妨,皇兄好好教你便是,免得日后回到北臻被别人笑话我们南晋没规矩。”
我咬着后槽牙,倔强地追问:“于世关在何处?”
皇兄却看向我身后的秦顾:“这位是?”
秦顾鼻孔朝天,肩扛着剑,站姿扬了二正地抖着腿,趾高气昂道:“秦昊苍是我父君,你说我谁说?”
皇兄笑了笑,道:“千里迢迢护送母妃回故土省亲,真是孝心可叹,正好......”
秦顾一听炸了,拿着未拔鞘的剑指着皇兄,愤愤道:“他妈的怎么说话呢,谁母妃,你母妃!”
“明白告诉你,你那破圣旨,早他妈被本太子给烧了。”
“好好一个妙龄美人公主,你他妈的许给我父君作甚,许给本太子当太子妃呀。”
秦顾这个癫疯劲儿,真是让人头疼。
哪有在异国自爆身份的,就不怕我皇兄动了歪心思,借他的太子身份来做什么事?
而皇兄向来善于隐忍,尽管秦顾说话都这么难听了,他还是面带笑容。
“原来是北臻太子,真是有失远迎。”
我转身同秦顾递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不要说话。
回头看向皇兄,我仍固执地问他:“告诉我于世关押在何处,臣妹立刻离开宣政殿。”
“想知道于世在哪儿吗?”
皇兄满眼宠溺地看着我,温柔地替我擦掉脸上溅到的血迹,却说着最刺人心的话。
“乖乖听皇兄的话,他们便能活,否则......”
话未说完,可皇兄脸上的笑意变深,威胁的意味极重。
“......”
皇兄转身拄着拐杖朝大殿内走去,并同禁卫军和太监下令道:“岁和长公主回国省亲,旅途颠簸劳累,还不快请到德寿宫去休息。”
德寿宫是历代皇后住的地方。
让我住到德寿宫,无非是因为未央宫已经易主了吧。
我去北臻也就半年之久,没想到未央宫便已不是我的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攥着,我看向殿中的那些朝臣们。
我走之前替皇兄着想而安排的那些臣子,除了官职较低没什么实权的人外,占据要职的那些人都不在这朝堂之上。
可这几个月给我送折子和文书的人,又是谁?
我突然觉得自己活成了笑话。
皇兄拄着拐杖回身,怒目看着那些禁卫军,扬声高喝。
“都愣着作甚,还不请长公主下去歇息?”
我收回视线,看着皇兄冷笑道:“皇兄客气了不是,臣妹回自己的家,何须请字,又何须人带?”
转身叫上秦顾,我径直朝未央宫而去。
我对未央宫早无任何留恋。
但,想抢回属于我的一切,当该要从原本属于我的未央宫开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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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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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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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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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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