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说话有些抽噎,“不是师傅,那个老头穿得不错,身上都没补丁,俺觉得他说谎了!”
张强瞪眼道,“哎大头,你都认定他说瞎话了,怎么还高价收他东西?”
张震道,“你们别插嘴,让大头慢慢说!”
大头抹着泪珠儿道,“俺觉得这块银圆和俺有缘分,看上了就喜欢上了,觉得三十块钱值,另外一个算是搭头,那个俺不喜欢也不想要,可是老头非要一起卖才行!”
文玩古董行里,眼力、经验很重要,但是还有两样更重要的东西,一是运气,二是感觉,也可以解释为直觉。
光有眼力,遇不到好东西,就是没运气,天大的本事也白搭。
眼力、经验,都可以练出来,但是运气和直觉却是神而明之的东西,只能说老天爷开眼了。
张震露出喜色,轻轻拍着大头肩道,“你直觉很对,这是老天爷赏你饭吃!”
他拿起那块丑大头道,“你们看,这块大头看起来银色暗淡,明显有点成色不足,而且头像脸颊颧骨凸出,两腮凹陷,看起来很丑,和普通大头有些差别,但它不是假货,而是甘肃版的大头!”
几个徒弟都在那本笔记上看到过介绍,顿时惊呼一片。
大家之所以没认出来,是因为张震画的图像稍微有点偏差,毕竟他不是美术生,没有实物的情况下很难画得真切。
张震继续道,“甘肃版大头含银量略低,所以显得成色暗淡,但是它发行量十分少,所以价格比普通大头要贵三倍,而且他收的这一块还不是普通甘肃版,里面还带着版本呢!”
说着用一只手指指向了大头正面顶端‘中华民国三年造’的那个年字。
张震道,“你们看,这个年字的竖钩是不是弯弯曲曲地像是条蛇?”
“对啊,俺看着像是老头的拐棍弯弯曲曲的!”
“俺看着像老枣树!”
张震道,“不管老枣树,还是拐棍,都挺形象的,这种银圆就叫甘肃版曲笔民,他是甘肃版里面除了甘肃加字之外最大的名誉品,有了这个小小的拐棍,它的价值又翻了十倍不止!”
“嚯,好家伙!”
“这一枚顶三十枚通货啊!”
“大头真是踩狗屎了!”
众徒弟纷纷唏嘘。
张震放下曲笔民,从小箱子里拿出了三瞎子那枚袁像七分脸,向大家展示。
他说道,“你们看,这枚大头是不是更丑?”
张强凑到近处道,“这还是袁世凯么,这么瘦,还病恹恹的!”
“看着像个大烟鬼!”石蛋补充道。
张震一笑,“这枚比那曲笔民更值钱,你们记好了,袁大头基本上是越丑越值钱,前提是真货。”
众徒弟纷纷点头,凑上前去恨不得把这枚七分脸印进眼睛里。
张震收好七分脸,拿起大头收的另外一枚,“你们再看这一枚,它就是标准的一眼假!”
本来很兴奋的大头,顿时又耷拉了脑袋。
张震笑道,“你别气馁,你刚才不是说了么,不喜欢这个,是当搭头收的,这种感觉对了,这块不是真的!”
石蛋气不过怒道,“师傅,俺记得他家门,敢卖假货给咱,明儿我去上门找他!”
张震道,“这假银圆,未必就是老头故意的,再说下乡收货打了眼,只能是认倒霉,你回去找人家未必认账,还惹出不必要麻烦,所以钱少的玩意就不计较了!”
张强梗着脖子道,“哥,不,师傅,他怎么就不是故意的呢?”
张震笑道,“因为这银圆不是现代的假,而是几十年前的老假,你们都知道这银圆就是老年间的钱,有真钱,自然就有贪心违法造假钱的。”
“这种老假,区别在于成色不足,有的甚至只是镀银,所以它要厚一点才能和真银圆重量相似,你们看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它虽说不值钱,但是也是老物件,也有一定收藏价值。”
张震继续道,“算起来今天你收获最大,我给你九十分,奖励一百元!”
“一百块,厉害了!”徒弟们发出一阵惊呼。琇書蛧
大头拿着奖励神色激动,忽而指着假银圆恳求道,“师傅俺不要钱了,您能把它给我么,俺要天天带着它引以为戒。”
“好,它归你了,钱留着孝敬你爹妈吧!”张震随手一抛,假银圆划着弧线,落在大头手里。
房门推开,大姐和二丫端着一笸箩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和肉丝炒白菜、炝拌水淹疙瘩头进来。
“吃饭咯,吃完再唠!”大姐慈祥地看着这群大小子。
“谢谢姐!”
“谢谢师姑......”
张震看着众位徒弟,“别耍贫嘴,先吃饭,咱们再说点正事。”
几个孩子在张家早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二话不说抓起馒头大嚼大咽起来。
张震又冲了壶两毛八钱一斤的大叶马上鲜,给大家解渴。
上辈子喝惯了天下茗茶,这种茶实在喝不惯,可没办法现在就这条件。
等大家伙吃了个七七八八,他说道,“明儿你们不用去李家堡了!”
张强用力咽下嘴里馒头,“哥,有咱姑在那边照应,干嘛不去?”
必须打打这小子的气焰了,虽说是自己的亲弟,但老是这样插嘴抢话,时间长了对几个徒弟影响不好。
张震沉声道,“我是师傅,还是你是师傅,事师者贵乎礼也,在课堂上你也敢这么打断老师的话,我不让你们去自然有别的安排,怎么你有意见?”
张强一缩脖子低下了头,“俺下次不敢了!”
张震见他服软,声音缓和了许多,“下不为例,明儿一早你们都跟我去王家沟......”
之所以让他们都去,除了防备有人劫道,他还打算再收点别的大件,人多了才好弄回来。
今天他看到王家沟有不少大户的老房子,里面肯定有好家具,甚至好瓷器、字画也不会少。
不弄两件回来心里抓挠的难受。
安排好明天事情,张震让徒弟们按照笔记本上记录,开始为这些东西分门别类。
这也是让他们加深印象,真货看多了,眼力自然能练出来,必须下工夫偷不得懒。
张震拿着自己的帆布书包,和那三块银铤来到姐姐屋里。
“姐,帮忙把这东西,缝到书包底上,最好弄个夹层!”
大姐正在昏暗的十五瓦白炽灯泡下纳鞋底,抬头看了一眼,惊呼道,“哎呀,傻弟弟啊,你弄几个铁疙瘩放包里不沉么?”
二斤多银子放进包里肯定沉,可是张震有他的打算,这玩意关键时刻能有大用。
大姐无奈,“放这儿吧,明早给你!”
张震转身出门之际道,“明早俺们不吃饭了,烙点饼带着路上吃。”
“哎,随便你吧!”大姐低头拿起背包翻看着。
张震路过二丫门口时,被她神秘兮兮地拉住。
“有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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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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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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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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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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