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煜侧了侧身,面向他。沉默了两秒,再次开口。“君语嫣。君家四小姐。”
“她?”
景宗烁脸色突变,额上青筋隐隐浮动。隐隐的嗓音,透着复杂的情绪。
“爸爸,她和大哥之间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了。”景煜垂下眼睑,深呼吸,眸色清冷。
景宗烁一言不发,眸色晦暗不明。
景煜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抬眸,拧着眉,淡淡说了一句。“爸爸,再见。”
“阿煜。”景宗烁沉下眼,叫住他。
“爸爸……”
“专心工作。不该你操心的事,别管。”景宗烁严肃道。
景煜眼眸黑了几分,清隽的眉眼落下一片阴霾。抿唇,转身离开。
景宗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胸口起伏开来,脸色阴翳得有些可怕。
阔步上楼。
他犹豫了一下,左转,去了白落梅的房间。
四年前,景灏去世之后,两人便开始分房睡。
他没有敲门,径直走进。步伐声,凌厉而怒意满满。
白落梅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盘发微微有些松散。思绪翻涌的她,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了。
她定定得看着寒风卷携着枯黄的树叶,飞起,坠落。
亦如她的人生。
景宗烁看着她的背影,声音里充满了怒意。“白落梅,你害死景灏还不够,现在还想祸害阿煜。”
话音落下,暖气十足的房间,骤然降至冰点。
白落梅心脏重重一跳,扭头看了过去。视野里的男人,满脸怒意。
这是四年来,他第一次踏入这里。
“老爷,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白落梅慢慢站了起来。
她又惊又惧,身体晃了两下。
景宗烁大步走到她身边,低眸,眼底的漩涡裹挟着冷厉的寒风。
“景灏去世那天,我就警告过你。把那个秘密给我嚼碎了,咽下去,乱到肚子里。你倒好,竟然告诉了阿煜……”
白落梅身形一僵,眼底染了淡淡的血色。双唇颤抖着。“老爷,我再糊涂,也不会让阿煜知道的啊……”
景宗烁冷睨着她,眼角的皱纹加深不少。“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白落梅眼含泪花,无力地摇了摇头。
景宗烁紧拧的眉毛上凝着沉沉怒意。“不是你,还有谁?”
白落梅怔愣了半秒,手指慢慢收拢,攥紧了起来。轻轻咽了一口,低声道。“老爷,会不会是林安怡……”
啪——
景宗烁狠狠甩了她一耳光。怒意裹挟,掌掴声极其刺耳。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没有一丝怜香惜玉。
白落梅身体剧烈地踉跄了两下,跌倒在了地上。右手下意识撑地,清晰的“咔嚓”声,腕骨骨裂,疼痛有如万剑穿心。
“老爷……”
景宗烁居高临下怒视着她,幽深的眸浮着黑雾,眼神多了几分阴鸷。
“你简直不可理喻。”
话音落下,他愤然离开。
砰——
卧室门重重关上。
白落梅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痛得鼻尖冒汗。
“老爷……嘶……”
泪水,缓缓滴落。
悔恨,懊恼,心碎。
她忽而勾唇,唇畔浮出苦涩的笑意。
自作孽,不可活。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若她没有私心,旁人怎么挑唆她也不会那样做。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或许不会那么执着。
可是,没有如果……
-
景煜离开景园,一路向北。三小时后,抵达京山。
下了高速,他没有回人才公寓,而是去了南城公墓。
十里不同天。
安城倾盆大雨,京山却一滴雨都没下。不过,天色也不太好,气压有些低沉。
车子停在半山腰,他抱着一束白菊,神情凝重地拉开了车门。
哇——哇——
两只乌鸦,停在树梢,凄凄哀鸣。
景煜缓步而上,水泥台阶边角堆积了一些枯黄的树叶。与上次过来相比,更加萧瑟。
微风轻拂,雪松微动。
景煜弯腰,把手中的白菊放在景灏的墓碑前。三鞠躬。诚心诚意。
“大哥,不管长眠于此的人到底是谁?于景家而言,你已经不在了。”
他定定地看着镶嵌在墓碑上的照片,清润的眸子泛起了腾腾的湿意。
照片上的人,温润如玉,笑容温暖。
景煜深深呼吸了一下,抿唇,笑了笑。“大哥,上次过来,我还征求你的同意,想要追大嫂……呵……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可笑……”
“为什么可笑?”
寒风里,清雅温煦的声音悠悠响起。
景煜心下大骇,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绷紧神经,慢慢转过身去。
瞳仁骤然瑟缩,俊脸愕然失色,他呆在了原地。
十步之遥,男子坐在轮椅上,白衣胜雪。他微笑着,如春日暖阳,又如沾染了温度的清风。
“阿煜,别来无恙。”
景煜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男子操纵轮椅,来到墓前,周身笼着一蓬清辉。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嘴角浮出若有似无的笑。
“过去四年,来此祭拜的,只有十一。”
景煜心惊肉跳,调转脚步,与他并排而立。“大哥,你什么都知道……”
男子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浮出一抹淡淡的离愁。
“大哥,你还活着,为什么还眼睁睁看着大嫂嫁给别人?”景煜拧起了俊眉,眼神里,是不解,是疑惑。
“他不是别人。”男子浅浅勾唇,声音低低淡淡。
“大哥,我不理解。”景煜眸光微微一颤,眼尾多了一道褶痕。
哇哇——
停在树梢的两只乌鸦,突然腾空飞起,扑棱扑棱朝着对面的“君家陵园”飞去。ωωω.χΙυΜЬ.Cǒm
莫名的悲伤,在肃穆的空气中穿透。
男子看着墓碑上纂刻的碑文。
胞兄景灏之墓。
立碑人。
弟弟:景煜。景炀。
安城规矩。父母不能为子女立碑。妻子,兄弟姐妹都可。
景家不认可景灏与风凌烟那段婚姻,立碑人只能是景煜和他弟弟。
男子看了好一会儿,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景煜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也没再说话。
男子微微抬眸,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骨节分明,青筋隐隐突兀。“阿煜,你该回去了。”
“大哥,你呢?”景煜问道。
“你不用管我。”男子温声回应。
景煜怔了怔,又问了一句。“大哥,你还打算回景家吗?”
“你觉得呢?”男子弯了弯唇,淡然一笑。
景煜低了低头,眼角浮出一抹讽笑。“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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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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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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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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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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