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如其名。”

  风凌烟脑中浮出那帧电脑屏保画面,心脏没来由一阵紧缩,是那种被蜜蜂蛰痛的感觉。胀胀的,极其不舒服。

  也不知怎么回事,包间的空调好像坏掉了,吹出来的全是冷风。

  凉嗖嗖的。

  她不由紧了紧身上的风衣。

  君陌殇睨了她一眼。

  她静静地坐着,苍白如雪的脸,弥散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从墓地回来,如此神情,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她心里还念着前夫。

  君陌殇眸光一紧,示意洛平川退下。

  吧嗒。

  轻微的关门声,让风凌烟心头一惊。

  君陌殇驱动轮椅,来到她跟前。

  低调寒冽的木质香韵,加上男子清冷的凉薄气息,交混在一起,一寸寸侵蚀着她的呼吸。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双膝并拢,手指紧紧攥住,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发白。

  “三少……”

  她强敛住不安,盈巧的下巴,轻轻抬起。灵动的眸子,分明还有哭过的痕迹。

  君陌殇墨瞳瑟缩,眼中是无边无垠的冷意。

  风凌烟见他盯看着自己,又不说话,宛如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撕咬猎物。

  那种无声的焦灼和压迫感,令人备受折磨,她试着又叫了他一声。

  “三少?”

  君陌殇看着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脸,阴郁的脸色稍稍缓和,淡漠开口。

  “风凌烟。”

  风凌烟心脏没来由的狂跳。这几天,但凡他叫她名字,后面都是严厉的警告。

  这次,又会是怎样的斥责。

  风凌烟脊背生寒,心口发闷,嗓子一痒,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咳……”

  “这次。是特例。再念着死去的人,对你,对景家都没好处。”

  严厉的声音落下,风凌烟心如擂鼓,身体一点点僵住。唇上仅存的一点血色,消退得干干净净。

  紧跟着,心肺顶上来一股酸涩,突突往喉咙里冲,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痛苦的挣扎。

  这一次的警告,带上了景家。

  她的手握成拳头,指尖狠狠抵住了掌心。星眸里,有无法抑制的痛苦和怒意。

  空调出风口,寒风呼啸。

  她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洛平川。”

  君陌殇眉目深沉如墨,眼底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少奶奶。”

  洛平川光速闪现,递了一个奢品纸袋给风凌烟。

  “这是?”

  风凌烟还沉浸在刚才的复杂情绪里,不由一愣。

  “少奶奶,墓地阴气重,还是换一身衣服比较好。”洛平川小声提醒。

  风凌烟脸色微顿,接过。

  “更衣室在那边。”洛平川抬手,指了一下。

  “我知道了。”风凌烟起身,拎着纸袋,走了过去。

  短短数步,走得步步惊心。

  君陌殇刚才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只要她人还在西阁,就必须放下景灏。否则,她,景家,风家,都得遭殃。

  这样的日子,令人窒息。她好想逃离。

  转念一想。

  君陌殇不开口,她又怎么能顺利离开。

  “算了。风凌烟,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先顺了他的意,再想办法和他结束这段婚姻。”

  她从来都是这样,出现问题,解决问题。从不哭天喊地,自怨自艾。

  生活的磨难,造就了她坚强的个性,也让她的情绪消化得特别快。

  进到更衣室,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白色长款羊绒开衫,雾霾蓝色的长袖连衣裙,还有一双白色的小皮鞋。

  换上,与之前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

  衣服和鞋子尺码,丝毫不差。

  “周妈还真细心。”她挽了挽唇。

  滴——

  刚把之前那套衣服叠好放进纸袋,手机灯闪了一下。

  她拿起一看,有新的微信进来。

  【凌烟,对不起,今天是我唐突了。但我今天说的话,都是真心话。无论你是否接受,我都不会放弃。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了解了解我。】

  风凌烟秀眉一紧,眉心簇了一团怒意。

  这个景煜,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拒绝得还不够彻底吗?

  她很想再骂他两句,想了想,干脆把他的微信删掉了。

  有时候,绝情并不是坏事。

  世上女子千千万,他喜欢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她。

  -

  风凌烟从更衣室出来,发现会客室的温度似又高了不少。

  她故意坐在了离君陌殇稍远一点的单人沙发上。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看。

  打开朋友圈。

  乐瑶和实验室其他几名同事,去了天空之境,发了好多照片。

  她一一点赞。

  洛平川快步走到君陌殇身边,附耳小声道。

  “三少,医院传来消息,家主准备让大少生母去老宅照顾大少。”

  洛平川低着头,脊背绷得很紧。

  这个消息一出来,谁都明白君修瑾的意图。

  他奈何不了君陌殇,却又咽不下那口气。于是,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发妻云汐月身上。

  当年,让君兆和认祖归宗,已是对云汐月尊严的践踏。现在,大张旗鼓让小三进门,无异于让她当众凌迟。

  辱了她,自然也打了她儿子君陌殇的脸。

  谁能想到,身在权贵塔尖的君修瑾,对待正妻和嫡子,竟这般卑鄙无耻。

  君陌殇冷冷一笑。

  “霍家最近太安逸了。”

  霍家,正是君兆和的外公家。

  风凌烟怔了一下。

  她有个朋友,也姓霍,叫霍司凝。京山人。

  “三少的意思?”

  洛平川不确定,抬头,看向他。

  “你看着办,人活着就行。”

  君陌殇面色一寒,眸中沉暮,仿若吞噬一切的黑洞。

  “明白。”

  洛平川领命离开。

  -

  手机提示。

  【您有新的邮件,请注意查收。】

  风凌烟打开一看。

  发件箱:新老板。

  【同意。可行。】

  回信依然简短。

  不过和上次相比,回邮件给她的同时,还抄送给了实验室其他相关人员。

  风凌烟眉梢一扬,低落而压抑的情绪,扫落大半。

  “太好了。”

  忍不住,说出声来。

  正在处理公务的君陌殇偏头,看了她一眼,寒瞳意味不明。

  风凌烟感觉有人在看她,猛一抬眸,生生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狭眸。

  “三少,我老板同意‘栀言’按照流程继续走下去。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正式签约?”

  “让你老板跟我谈。”

  君陌殇语气极冷,有一种上位者的强势。m.χIùmЬ.CǒM

  去而复返的洛平川听到这话,神色一滞。

  少奶奶的老板,不就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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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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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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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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