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的雨,漫无目的黑暗,见到了南漾的绝望,和歇斯底里。
直到最后。
她筋疲力尽的坐在那里,腹中一阵绞痛。
南漾却仿佛丝毫不觉。
她呆呆的,愣愣的。
像是被抽离了灵魂。
她抱着南平的残肢,她觉得,大概活不下去了。
眼睛异常沉重。
噗通一声。
南漾倒在地上。
身下。
鲜血流淌。
她下意识抬起手,母性的本能让她护住小腹,“我的孩子……”
声音被雨声压下。
希望被绝望压下。
等陆川冒雨赶到的时候,他差点疯了,“太太,太太!”
他双腿发软,他跪在南漾身旁,第一时间打了急救,然后才打电话给贺禹州。
关机。
关机。
陆川绝望的呕吼一声。
我的先生啊,您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吗?您知道太太会怎么样吗?求您了,接电话啊!
打到最后。
陆川跪趴在南漾身边,嚎啕大哭。
他从来没有那一刻,像是现在这样,觉得一切都完了。
陆川擦了擦脸,他爬到南漾身边,“太太,坚持住,您坚持一下,我求求你了……”
——
医院
温妍刚好从急救室出来,她流了太多血,脸色苍白。
看到贺禹州。
眼泪骨碌滚了下来,声音沙哑难耐,“阿州,阿川离开我了,我没有阿川了,我的孩子要没有爸爸了。”
贺禹州手指紧了紧。
医生赶忙过来,劝慰说道,“贺先生,您开解一下病人,她郁结于心,对孩子不好,方才孩子差点窒息。”
贺禹州滚了滚喉咙,“我知道了。”
他随着医护团队,送温妍到了病房。
而这时。
被温妍派去银行的温先生也回来了,温先生拿着从银行保险柜拿出来的遗书,递给了贺禹州。
贺禹州捏着遗书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他克制住情绪。
才平稳的打开。
里面有两个信封,一个是给他的,一个是给温妍的。
贺禹州把温妍的放在床头柜上。
他拿着遗书出去了。
廊灯下。
他展开折叠的方正的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
贺平川说,让他不要愧疚,当年的事情,他其实都知道,他相信贺禹州不是故意的,他相信贺禹州不知道那些药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所以,贺禹州生病时,他毫无芥蒂的给他捐骨髓,在他的心里,阿州永远是那个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和他分享的弟弟。
他还说,希望贺禹州帮他好好的照顾温妍和孩子,他知道在温妍的心里,永远有贺禹州的一席之地,但是他不在乎,他只希望温妍母子两人平安快乐,他没办法守护在她们身边,他希望把这个担子交给阿州。
……
看完将近两千字的遗嘱,贺禹州眼眶微红,他踏进病房。
温妍亦是双眸红肿,水润莹莹,“阿州,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他还没有见到我们的孩子,他还没有听到我们的孩子叫他爸爸,他还没有给我们孩子一个名分,他怎么可以去了呢?”
贺禹州立在原地。
没动。
也没吭声。
温妍突然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跑到贺禹州面前,“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
她撕心裂肺的哭着,双手紧紧抓着贺禹州的胳膊,身子下坠。
小腹危险。
贺禹州下意识托住她的胳膊,声音撕裂的沙哑,“温妍,节哀。”
他把温妍抱到床上。
想给家里打通电话说明情况,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落在车上了。
他起身要去取。
却被温妍拉住手腕。
贺禹州步子微顿。
他垂眸。
温妍闭着眼睛说道,“阿川在遗嘱中说,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给孩子读一次童话书,没有陪我做一次胎教,阿州,你可不可以代替他,满足他唯一的愿望?”
贺禹州解释说道,“稍等,我先去拿手机。”
温妍没有松手,“阿州,我随时随地可以会生产,我没有时间等你,阿川也没有。”
贺禹州喉结滑动一下。
他反过身。
坐在了陪护椅上。
从床头柜上拿起胎教童话书。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莫名的发慌,后背沁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他有些恐慌。
他忍住不适。
一板一眼的念着童话书里的内容,乏味又枯燥。
外面忽然响起医院要医生紧急集合的铃声,他手一颤,童话书落在地上。
恰好温太太进来。
她提着保温桶,低声说,“楼下好像是有个出了车祸的病人,是孕妇,所有加班的妇产科专家都被调过去了,情况可能蛮严重的,真是造孽啊。”
说完。
温太太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下意识的和温妍对视。
她轻微的点了点头。
贺禹州骤然起身,“你看护她,我出去一下。”
他走下电梯时。
刚好和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擦肩而过。
贺禹州扭头看了两眼,才去车里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打开。
看到了陆川打过来的六十八通电话,林青打过来的二十三通电话。
他心口一滞。
莫非是南平出问题了?还是陆川没有找到南平?
他沉着眸子,迅速给陆川回拨过去。
陆川没接。
贺禹州心头一紧,他迅速打给林青,林青接了电话就哭了,“先生,太太突然走了,也没有告诉我们去了哪里,附近都找过了,没有找到,您怎么不接电话啊?”
贺禹州的脸色,苍白如纸。
贺禹州高大的身影踉跄了一下,他刚要上车,竟然看到陆川从医院里走出来。
陆川……Χiυmъ.cοΜ
陆川怎么在医院?
贺禹州恍惚之间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陆川也看到了贺禹州。
他双目猩红,双手控制不住的握成拳,他真的想要给他的先生一拳,质问他。
贺禹州想到温太太的话,想到刚刚擦肩而过的那具尸体,他心脏抽疼。
陆川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他面前。
什么都说话。
贺禹州忽然一把推开陆川,他发了疯的朝着妇产科去。
雨水落下。
陆川抬手在脸上搓了一把。
亲家先生死了,死在了太太的怀里。
从此以后,先生手里再也没有可以拿捏、掣肘太太的把柄了,他希望太太可以离开先生的桎梏,他希望太太可以自由。
太太这一生,太苦了。
陆川第一次,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贺先生,大错特错。
……
手术室门外
贺禹州盯着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红色led灯阴森森。
他双手按着眼角。
源源不断的液体渗出。
他错了。
“对不起,漾漾。”
“你一定要平安。”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错了,我宁愿用我的命换她们母子平安……”
满天的神佛。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求谁。
谁能救他的太太,谁能救他的孩子?
宫之谦赶到时,远远看到跪倒在手术室门口的高大的身影,他猛的顿住脚步。
他手指轻颤着,摸出一根烟。
塞进嘴里。
在吸烟室抽完。
眼睛也有些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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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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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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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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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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