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嫁衣袖子上的囍字不断头纹,就出自表小姐之手。奴婢亲眼看着表小姐绣的。”
吟儿杀人一样的眼神中,支离破碎的嫁衣被捧了上来。
几乎不用绣娘比对,吴氏都能一眼看出,江书手里香囊上的刺绣,正是出自吟儿手笔。
凑得近了,吴氏颦眉,“怎么还有一股怪味儿?”
江书双手举得更高。
就在刚才,她求府医为她验看。
果然证明了这香囊里的,正是磨成粉的媚药。
只要吴氏认定了万吟儿与林二有首尾,她江书就能拖着万吟儿和自己一同入地狱。
吴氏手指向香囊伸去……
一旁,吟儿已自惨白了脸颊,身子颤抖得厉害。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姐!”流花大叫着扑上去,“夫人,夫人求您看顾看顾我家小姐吧!”
吴氏毫不分心,丝毫不在意万吟儿死活。
她正待唤府医来验看香囊。
“咣当!”
房门被人从外踹开。
连着吴氏一起,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幕亓一大步跨入屋内,携着浑身的冷风。
“娘,不可把江书送去林家。”
他一眼没看一旁委顿在地的白色身影,只冷静道:“更不可把吟儿表妹嫁过去。”
“胡闹!”吴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不安抚好那林家,如何收场?难道让那林侍郎,把这事儿闹到考功司,闹到陛下眼前去?”
“你吟儿表妹本就与林家有亲近之意,江书也过去,便算是通房。委屈不了她二人。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前程!”
“不可。”幕亓一果断拒绝。
趁着吴氏还没来得及发火。
幕亓一凑到吴氏耳边,“……娘,故而万万不可!”
随着幕亓一的话,吴氏紧蹙的眉心慢慢舒展来开,依旧有几分迟疑,“阿一,此话……当真?”她看一眼江书,“你不会是为了这个丫鬟,故意骗娘吧?”
“娘,我不会用我的前程和侯府的荣耀骗您。”
沉吟良久,吴氏长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挥了挥手,“走,都走。我一个都不想瞧见。”
“是。”幕亓一躬身,抬头对江书眨了眨眼。
当着吴氏的面,幕亓一自江书手中拿走了香囊,“娘,这是我的随身物件,想是江书不小心拿错了。”
吴氏懒得再管,只一叠声让他们速速出去。
吟儿被流花半扶半抱,弄回了紫藤阁。
江书静静跟在幕亓一身后,瞧着他在去紫藤阁的岔路处稍停了一下,还是转回了北辰院。
一进屋。
江书跪下,“多谢世子搭救。”
她低着头,只能看到幕亓一修长有力的手指攥了攥那个香囊。
幕亓一是去救她的,也救了万吟儿。
“起来。”幕亓一吩咐道,“你身子才好,别跪来跪去,仔细头晕。”
江书没动,“请世子还奴婢一个清白。”
她是试婚丫鬟,她是卑贱。
可她不是认人随意亵玩利用的玩物。
顿了顿,幕亓一才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那个林二被我废了一条腿,一辈子都直不起身走路。你解气了没有?”
“谢世子。”江书叩头下去,仍没有起身。
害她的,不仅是林二。www.xiumb.com
还有万吟儿主仆。
良久,幕亓一:“娘让嬷嬷去掌流花的嘴,叫她大太阳地下跪两个时辰。”他顿了顿,“流花到底不是幕府的人,也不好就这么打杀了。”
江书仍是直挺挺跪着。
她差点被人侮辱,又差点被囵囤着送到林二身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交代了一辈子。
流花却只是挨了几个耳光,跪上几个时辰。
更别说,她背后还有万吟儿。
“啧,”幕亓一抽气,很为难的样子,“你怀疑吟儿?”
江书:“是。”
这么坦诚的回答,似乎完全在幕亓一意料之外。
明明只是乖顺的兔子,怎么咬起人来不松嘴的?当真难缠。
幕亓一难得好脾气地笑了笑,“你想多了,吟儿不是那样人。”
见江书目光盯向自己手中的香囊,幕亓一无端有些烦躁,“流花跟在吟儿身边十几年,想要仿小姐的针指还不容易?再说,那药确是流花下给你的,她留下一半研磨成粉,塞在香囊里,送给林二郎,也说得通。”
似乎是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有几分立不住脚,生怕江书不信似的,幕亓一又道:“吟儿单纯善良,她做不出这种事。”
一锤定音。
幕亓一伸手,把江书扶起来,“你好好休息,别多想了。小爷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去。”
心口一阵隐隐的疼痛,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产生裂痕。
江书抿唇,“是,奴婢全凭世子做主。”
似是觉得,到底有几分亏待了江书,为了弥补,这几日来幕亓一对江书极好。
他再没去过紫藤阁,反倒是带着江书一连出去了好几趟。
春深,天气一日日热起来。
时新的春夏料子,幕亓一一买就是好几匹,给江书挑着做新衣裳。
首饰铺子是必去的,又是紧着最昂贵的款式,买了一匣子。
幕亓一亲自陪她送回了甜水巷的房子里,看着她锁好。兴致上来了,还陪着江书去给小院里添了几件家具细软,布置得越发精巧舒适。
江书喜爱的那家水饺,幕亓一又带她去了一次。叫店主每隔三天,往侯府送一食盒,跟门首说是给北辰院江姑娘的便是。
还带她去君璧酒楼吃好东西,去游湖,去赏花,去园子里听戏。
江书从没过过这么自在的好日子。
一日,听说盛京城郊的广济寺梨花开了,幕亓一带着江书玩赏。
听闻广济寺求签极为灵验,江书也有些心底长草。
幕亓一看出来了,“想求签就去吧。”
他给江书抓了一把碎银。
江书摇头,“奴婢听人说,得用自己的银钱才灵。”
“偏你信这些。”幕亓一屈指,刮了一下江书鼻梁。
江书红着脸,自己去了求签的观音殿。
从自己荷包里掏出银钱投进功德箱,恭恭敬敬跪在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前,合掌祈愿。
颠来倒去再三复述了,女孩双手才捧起签桶摇出一支签来。
还不及细看,江书脸色就一白。
她不识字,可“下下”两个字,还是认得的。
“怎么了?”幕亓一见江书半天没回,干脆自己找了来。
江书想藏起签,已是来不及了。
幕亓一从她手中躲过,只一瞥,冷笑,“危言耸听。”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一折。
“咔”
清脆的一声。
暗红色的竹签,在幕亓一手里变作两截。
“世子,你……”江书大眼睛眨啊眨,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着闻声正往这边过来的僧侣,江书忍不住扯住幕亓一衣角,“世子,快跑。”
她吓得脸色微白,一双眼睛小兽一般惶恐不安,泛着水光。
看得幕亓一莫名心情大好。
他故意站着不动,待那身材高壮的护院武僧靠近了,才从口袋里慢悠悠掏出一大锭银子。
“咕咚”一声
扔进功德箱。
幕亓一眨了眨眼睛,冲着江书露出一排小白牙,“就因为你,这世间又少了一枚下下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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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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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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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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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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