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阿翘两个,被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带到福寿宫。江书对福寿宫十分熟悉,却也从没见过这般福寿宫这般萧索的模样。
整个福寿宫都换上了白色装饰。白绸白纱,随风飘荡,像极了纷纷扬扬,提前落下的雪花,更像是挥之不去的漫天愁绪,压得人喘不过气。
宫人们皆是素衣,低着头,脚步匆匆,唯恐惊扰了亡魂。
空气中,不闻哭声,却比哭声更加压抑。
江书跟在老嬷嬷身后,快步进了正殿。
不顾顾家奔丧的人要杀人似得目光,江书先跪在蒲团上,给太后磕头,上香。
才回身向崔皇后行礼。
“你身子不好,起来吧。”崔皇后指着身边高背座椅,“坐下说话。”
那只黄花梨木座椅与皇后的座椅并列。知道这是崔皇后在无形中抬高自己的身份,去压顾家人,江书心中感激。
她提着裙子,斜着半边身子坐下,明知故问道:“臣妾原该来为太后娘娘守灵,尽孝心的,是皇后娘娘体恤臣妾身子羸弱,才允臣妾躲了懒。不知现在,娘娘召臣妾,所为何事?”
崔皇后端坐着,目光在下首垂手而立的几个人脸上逡巡了一圈,才缓缓道:“没有旁的事。只是,这福康宫中,有宫人说,你来过一次。顾家人思念太后,想知道昨日,你见了太后不曾,太后是怎么个形容?”
知道是瞒不过去了。
江书低头,恭顺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妾昨夜是来过福康宫,可却不是来拜见太后。”
“不是来拜见太后,是来做什么?”
江书像是全然感觉不到那些顾家人压在她肩背上的目光,只淡淡道:“臣妾是来顾妃娘娘。”
她此言一出,殿中瞬间寂静。
几个顾家人看向江书,眼中恨意又叠了一层。
昨夜,顾妃自戕的消息传回顾家,顾夫人当即就哭得昏迷了过去,醒来哭嚎着说,她的女儿并行坚强,绝不会自戕,定是有人害的。
现在,这害人的人,可不就承认了吗?
崔皇后心中也是一紧。
顾如烟是自戕,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要江书不认,谁会说她见过她?
这不就能把自己摘干净了?
可江书,偏偏认了!
崔皇后正在心中思量,如何帮江书洗脱嫌疑。
一旁,顾家人中打头的一个老嬷嬷先开了口,“奴婢僭越,却不得不说。江妃娘娘,你可知你走后不久,我家顾妃娘娘便就自戕。你、你到底是跟我家娘娘说了什么,刺激得她如此?还是说,根本就是你害了我家娘娘?”
崔皇后身边的嬷嬷,“顾姥姥慎言!我家娘娘是体恤你们顾家,骤然一下子失去了两位娘娘,才容许你们这么多人一齐进宫祭奠,可不是让你们诘问江妃娘娘来的!”
崔皇后也道:“太后灵前,谨言慎行。”
谁知那顾家姥姥是个口齿极为伶俐的,她先向崔皇后告罪,“皇后娘娘宽宥则个。太后娘娘年纪大了,走在前头。可我家小姐,年纪轻轻的岁数,纵是被皇上斥责禁闭,也毕竟年轻,怎么就知道日后没有放出来复宠的可能?她怎会心窄,想不开?”
“如今在太后娘娘灵前,奴婢需得问江妃娘娘一句,你到底是如何逼迫我家小姐自戕?”
言下之意,竟是认了江书一定与顾如烟的死有关。
江书听着那顾家姥姥的诛心之问,却并不急着辩驳。
就在连崔皇后都为江书着急,心中生了几分疑惑时。
江书:“臣妾昨夜,确是来见顾妃娘娘的。”
“我家娘娘已被罚被废,你见她做什么?”顾姥姥步步紧逼。
江书:“这倒奇了。本宫与顾妃交好,阖宫皆知。顾妃遭皇上申斥,想必心情不好,本宫来开解她些儿,有什么问题吗?”
顾姥姥一滞。
他们顾家自然知道顾如烟对江书下手。
可这话,又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说。
顿了顿,顾姥姥:“江妃娘娘纵是一片好心,为何却不白日里来,偏要夜深人静。这个时辰来,做的不是亏心事,说得过去吗?”
江书笑了。
她不再正襟危坐,往后靠在软垫上,姿态闲适了些,“你家顾妃娘娘被罚禁足,本宫便是来看她,也不敢白日里大张旗鼓地来。倒是你们,”她目光把顾家人一个个地看过去,“自从你家小姐遭了祸事,被皇上禁足在此,你们可有差人来看过?”
顾家人涨红了脸,面面相窥。
这……确是不曾。
可、可那不过是因为老爷说,此是正在风口浪尖上,待熬过了这一阵子,他们必要想法子早日救他家小姐出来!
“你们不曾来过,”江书下了断语,“自然就不知道,这被禁足之人,是极难见到的。本宫也需央求旁人行些方便,才见得到你家如烟小姐。故而白日里大张旗鼓地来,不合适。”
“可、可是……”顾姥姥缓了缓,才拽回被江书代跑的思绪,“终究是江妃娘娘你走后,我家小姐便自戕。你到底和我家小姐,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不过是宽慰她放宽心而已。”
顾如烟自戕,江书并不意外。
顾如烟看着秉性刚强,可这需要很多爱做她的底气。
一旦这底气被抽调了。
顾如烟便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也属正常。
顾姥姥:“可、可确是江妃你走后,我家小姐便一根白绫悬在了梁上。这是不争的事实。”她顿了顿,转换了一个思路,竟噗通一声,跪在江书跟前,“江妃娘娘,老奴求您,求您告诉老奴,如烟小姐,临死前到底、到底什么样儿?”
她打定主意。
叫江书多说多错。
还是一旁,崔皇后看不下去,开口道:“勿要在太后灵前,这般喧吵!”
可她话音刚落。
一道身影从殿后掀起白帘,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众人目光一下子集中在那人身上。
那是太医院里新来的小许太医。
他脸色煞白,身子抖得不行,“皇后娘娘,不好、不好了……”
崔皇后心中升起一阵不祥预感,她冷下脸来:“好好说话!”
可已经晚了。
小许太医似乎是受了极大惊吓,还没跑到崔皇后身前,已经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他声音扭曲变形:
“太后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是被毒死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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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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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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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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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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