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被当太妃的远房姑母唤进宫中,还以为是自己才色卓绝,引起了皇室的注意。待到进了宫,她才知道,原是因为自己眉眼间,和太后身边那位最为得宠的女官有几分相似。
姑母要假扮太后,她便要假扮成那位女官。
进宫后细细留神,处处打量,顾引萍慢慢地打探出那司仪女史江书居然只是个试婚婢出身!那般低贱之人,还需她去假扮?
当真是,折辱了她去!
每逢旁人叫她“江女史”,她就浑身不得劲儿,一门心思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用回自己本名。明明她能诗会画,还能作文章,在家中时就颇有才名,比江书优秀得多……
在顾氏太后示意下,顾引萍连上秘折,编造了许多女官所密辛,给了皇帝裁撤女官所的借口。
可女官所一没,她便不再是女官。
看着姑母的意思,竟是要……兔死狗烹,把她送回宫外那个穷乡僻壤的家里。
见惯了宫内,天家繁华,家中的捉襟见肘的穷日子、苦日子,她怎么还过得下去?!
所以,一次皇帝来给太后请安时,她着颜色衣裳,硬是挤开御前伺候的宫女,凑到了皇帝身边。
顾引萍一辈子忘不了皇帝那日看她的眼神,“平日里总见你穿那女官的素色,不像今日换了这般鲜嫩颜色,倒是好看。”
皇帝目光又在她身上流连了一阵子,方张口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顾引萍含羞带怯:“奴婢姓顾……”
被顾氏太后一口打断,“皇帝不记得了?她叫江书,是哀家身边最得用的女官。”
当夜,顾引萍被接去了万辰阙,第二日一大早才给送回。
又等了几日,江氏封嫔的旨意方才下来。
顾氏太后听闻,也只是冷哼一声敲打,“想活,就记住你的名字是江书,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白吗?”
顾引萍不明白。她都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为何一定要她顶着那个被下了大狱的试婚婢的名头?可到底不敢忤逆太后,只能乖顺地答:“是。奴婢一辈子都会记住。”
今日,可算叫顾引萍见到了江书本人。
就算她再厌恶江书出身卑贱,再自视甚高,也不得不承认,江书那一张小脸,即便是经历了三个月的牢狱之灾,也仍旧能落魄中,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美来。
这样一想,便更恨了。
一心想叫这贱婢去太液池里喂鱼……
可皇后的意思,是她再闹,便要真正的江书取代了她的嫔位。
那不行!
那就相当于是要她的命一般!
瞬息间,顾引萍就想明白了如何取舍,她后退一步,向皇后行礼,朗声道:“回皇后娘娘,是奴婢江书错了,这婢女确是皇后宫里自幼伺候的玉书。”她顿了顿,腰又弯得更低:“是奴婢的错,还请娘娘责罚。”
见顾引萍服了软,皇后也就大度地一笑,“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
顾引萍绷紧的脊背,才慢慢松懈下来。
她今天没能按着太后的意思,带回江书,想太后也必会责怪。
可入宫这么长时间,顾引萍早看清了。太后和皇帝,表面上母慈子孝,可太后手里的权柄,简直少得可怜,比不上头前甘太后万一。
这后宫里,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靠山,就是皇帝。
她得赶快奔到皇帝身边去。
长春宫。
入夜,关起门来,崔皇后才把梳洗、休息过的江书唤来了身边。
“皇后娘娘。”江书正要行大礼。
被崔思宜挽住,“你身上还有伤,行礼不在这一时。起来吧。”
江书顿首:“多谢娘娘今日救命之恩。”
她若真被顾氏太后的人带走,估计等着她的,也是死路一条。撞在皇后手里,才算真正得了一条生路。
崔思宜叫玉荷去外面看着无关人等,自己才向江书:“这三个月,苦了你了。只是,那夜你怎会上了京山,又为何要做出那等事来?”
当日,那巨龙当真坠在了福康宫中。
险些引起大火。
太后、皇帝、周贵妃都吓得不轻。
江书那一条小命,差一点点就交代了。
江书扯了扯身上裹着,大了许多的衣衫,慢慢地讲出了当日自己所看到的。
说到最后,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抖。Χiυmъ.cοΜ
她那日,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看着这世间唯一护着自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那种痛苦,今日想起来,还是那般的令人窒息。
听她讲完,崔思宜半晌都没有声息,只是双眼望着自己身前虚空的一点,眼圈渐渐红了。
“你说,是我与皇帝大婚那日,太后……薨逝?”
“是……”江书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
崔思宜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她也是事后方才得知,镇北王崔拙,也是那一日去了的。
只愿两人,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能彼此作伴,弥补今生的遗憾吧。
崔思宜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顾家当真是胆大包天。”她招手叫江书过来,“你是出身武安侯府吧?侯夫人临终,有东西留与你。”
“什么?”江书瞪大了眼睛。
武安侯夫人吴氏?她一向身体康健得很,怎会如此突然便没了?且她临终之际的遗物,又怎么落到崔皇后手里?
吴氏的遗物,是一只镶金羊脂玉蝉,被群青色的络子拴着,十分精致可爱。
江书却不解其意。
在侯府时,她和吴氏的关系远算不得和谐。自己此番入宫,原本也是因为吴氏。吴氏临终,居然把这样值钱的物件留给了她,她全不明白吴氏的意思,不由露出一脸迷惑。
“娘娘,那侯夫人,是如何去的?”
说到此,崔思宜长叹一声,“一场帝后大婚,盛京城内两户勋贵人家都出了大丧,真是……”她缓了缓情绪,才继续道:“那日晚安,侯夫人与旁的几位命妇被贵妃留下,原是请她们一起在福康宫高处观焰火的,谁知道那火龙坠落,虽没造成火灾,却不知怎的,烧着了侯夫人衣摆。”
现在想起当日庆幸,崔思宜还觉惊心,“那日侯夫人穿的,偏是易燃的料子。侯夫人被火一惊,竟就一声不响地就翻下了观景台。待到被人发现时,已只剩下一口气了。”
吴氏竟去得这般惨烈……
江书心中有几分愧疚。虽说她点燃京山礼炮台时,也无法控制后续的火势。
但也正是此举,最终造成了吴氏的死。
“侯夫人最后……是本宫守在她身边,她那时已说不话,只用烧焦的手指在本宫掌心写字,叫把武安侯府赠予本宫的贺礼中的这只玉蝉给你。”崔思宜也十分不解,“本宫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或许是最后时刻,侯夫人在剧痛之下,脑子也不甚清醒吧?”
真没想到,雷厉风行了一辈子的吴氏,居然是这么个惨烈收场。
两人又慨叹了一会儿。
崔思宜收了情绪,看向江书:“说回到你身上,你知道顾家那些腌臜事,在宫中到底不安全。待你养好身子,本宫便送你出宫。你若没旁的地方可去,就留在镇北王府,叫我母亲照应你,你看可好?”
江书张了张嘴,刚要回答。
外间传来玉荷嬷嬷声音:“皇后娘娘,肖女御……出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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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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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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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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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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