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盛京家庭都扶老携幼,或在自家院里,或举家在白日里就登上盛京东北角的棋山,以求一席更好的观景位置。
第一朵焰火在夜空中炸响之时。
半个盛京城都跟着“哇”了一声。
那龙凤升空时,更是不少民众都跪下身去,山呼万岁,盛世太平。
连刚刚骑着马跨出城门的沈无妄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这礼部,为了讨好皇帝,当真是下了血本。一朵朵烟花,次第盛开,几乎要把整个夜空照耀得亮如白昼。龙凤升空,更是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观。琇書蛧
当真好看。
这时节儿,江书应该在福康宫里,扶着太后一起看焰火吧?
待会儿,等飞流升空,但愿江书那个笨的,还记得许愿……
冷不防,身旁的景瀚开口:“沈兄喜看焰火?”
沈无妄压下唇角:“昙花一现的东西,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是了,昙花一现。”景瀚声音淡淡的。
他这前半辈子,可不就像焰火一样?看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实则花开过后,是一片寂静荒凉的深空。
今日一别,这盛京的繁花,怕是再也瞧不见了吧?
景瀚抬头,那闪亮的龙形,映照在他眸子中。他的皇兄,当真是翱翔九霄的真龙……
再看身边的沈无妄。
这个曾经最为棘手的***,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可是,是哪儿呢?
见沈无妄频频抬头,景瀚:“今夜的焰火也算得上是千古盛景,不若我们就停下来稍看一看?反正本王……我今日离京,这样好的烟花盛景,往后也是难得一见了。”
沈无妄目光从夜空中收回,“还是不了。早日送殿下上船,也能早一分安心。”他更能早一分回宫,陪在江书身边。
焰火不焰火的,往后年年有,他都要江书陪他看。
景瀚一个糙汉子,同他一起看,他浑身不自在。
见沈无妄拒绝,景瀚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目光突地一厉,“沈大人!那是什么?!”
两人在马上一起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那几息前还昂首翱翔的巨龙,着了火,从半空中一头栽下!
“京山……京山礼炮台,着火了!”
沈无妄视力极好,隔得这样远,就一眼瞧见了京山一角上,飞窜着的点点星火。
是飞流!
有人一次性点燃了所有的飞流!
江书!
宫里一定出事了!
沈无妄不及多言,直接调转马头。他必须马上回宫,马上!
缰绳被一旁的景瀚伸手牵住,“大人留步!”
沈无妄皱眉,“放开!”
“沈大人!”景瀚眸色幽深,“为何是今日?为何是你来送我?”
沈无妄身子一僵,下意识:“太后信我……”
可甘太后信任之人,远不止他一个。明白太后的意思,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景庆,到底是怕皇帝对沈无妄动手,才在大婚这格外敏感的日子,把沈无妄远远地支走。
是为护他周全。
景瀚:“你要辜负太后一片好心吗!?”
可是,飞流……是他和江书曾经一起看过的飞流啊!
景瀚察言观色,“若这焰火,是你与宫中同伴的约定。那……那人这般拼死预警,难道,你也要辜负她搭上的这一条命吗?”
那大龙燃烧、坠落,引得城内一阵骚乱。景瀚离开了被圈禁的皇子府,也很快就会被发现。
再不走,他们就走不了。
握紧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沈无妄硬压下胸口咳意。他声音冷沉如寒冰:“走。”
三个月后。
慎刑司水牢。
“零八零四号,有人接你出去。”
江书难以置信地抬头。熬了三个月刑,他们居然不杀她?
大婚那日,她被人在京山上逮了个正着。她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可却被带进慎刑司,一日日地折磨,刑讯官变着法儿地问她,是谁指使的。
是不是皇后?
就这样生生折磨敲打了三个月,江书不曾低头。
她做下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本就不曾求活,便只当在牢里能活一天,也算是赚了一天。
到得今日,可算被人带出了慎刑司。
江书都快一百天没瞧见过外面的太阳了。
日光刺眼,江书适应了好一阵子,才看清了眼前接她出狱之人的轮廓。
来人是个年轻姑娘。
跟自己一般高,身形也和她未进慎刑司之前一般胖瘦。身上,更穿着和自己同样品级的女官官服。
来救她的,是女官所?
恍惚间,江书只听着慎刑司的嬷嬷,对来人毕恭毕敬的模样,“江女史,咱们都遵着太后的懿旨,没敢下重手。还是太后她老人家慈心!”
江女史?什么江女史?
女官所什么时候有第二个姓江的?
待到那江女史倨傲地“嗯”了一声,微微侧头,一脸嫌弃地看向就江书。
江书眼睛猛地瞪大!
这江女史,便是连眉眼之间,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她顿时明白。
这是顾氏太后身边之人,就是为了取代她江书,取信于天下的。
竟是这么个人接自己出慎刑司,当真是讽刺之际。也或许,那顾氏太后,想把自己牵出去杀。
好极,当真是好极。
唇边挑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江书任那“江女史”带来的太监,为她潦草地披上衣裳,掩去她满身的伤痕。
江书到底是伤了,走得不快。那江女史皱眉催促:“快些儿,不然便赶不上了。”
赶不上什么?
江书心中微哂。甘太后被她们害死,沈无妄不知所踪,这宫里,也什么她在意的人了,她又要赶什么?
正想着。
江女史:“喏,就在这儿看吧。”
女官所门外。
江书远远地瞧着,自己昔日的同僚,一个个都褪下了官服,换上自己的黯淡衣裳,垂着头离开。
最后出来的,是肖女御。
她位高,身上官服繁复沉重,年纪也大,在一众太监的盯视下,她光是褪去外裳,都脱了好久。
花白乱发掩盖下的额头,渗出点点细汗。被身后的太监连声催促。
大半辈子女御的尊严,在这一刻,当然无存。
江书嘴唇有些颤抖,“这、这是……”
“本官这身丑衣裳,今日也是最后一天穿。”江女史声音中满含轻蔑,“你一直被关着还不知道吧?陛下已经下旨,遣散女官所。从今往后,大盛再也没有什么劳什子女官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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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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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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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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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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