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滚滚的沅河四季不结冰,无时无刻不在向世人展示它的凶猛。也如是,落入其中的人,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岸上的人惊慌一刻,旋即骤然失声,却不过一息,那个被从半空甩上来的人,连伤及的胳膊都不顾,径直就要往下跳!
“昀儿!”一双如铁钳般的胳膊,在沈安和即将跳下之际,牢牢禁锢住其的腰身,多年前的称呼在这一刻重新叫了出来。
“昀儿!别!”沈榷嘶哑着声嗓,紧紧地,紧紧地箍着沈安和,任由对方如何折腾,都不松手。
沈安和双眸猩红,似有血要从眼角滑落。他没有出声,只是盯着那如万丈深渊,不见一人一物的河面,使劲儿地扣着沈榷的手。
沈榷忍着痛,血肉翻飞也不松分毫,甚至试图将人往后拽。
终于,沈安和再忍不住,喉咙间发出一声类似困兽般的低吟,下一瞬便大声吼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盛兮!盛兮!盛兮!”
“昀儿!爹现在就叫人去找!你别跳!爹求你,你别跳!”沈榷急急安抚沈安和,想要让对方冷静下来。
然而,此时的沈安和哪里能听进他半个字。他亲身经历过一回,他太清楚这沅河之凶险,太知道掉下去意味着什么,亦是明白,寻他路只会无果。
所以,他要在第一时间找到她!抓住她的手,扯住她的衣,不让河水吞噬,不让暗流带远!
他的盛兮不能走!
此时,骐文帝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双龙目颤抖着对蔡让说:“快!快派人去找!快派人去找!”
“是!”蔡让亦是心惊,忙不迭去吩咐。
方瑾闻言也跟着过去。
骐文帝用力攥起拳头,冲着他们转身的背影大喊:“一定要找到!一定要将人找到!若找不到,你们就别回来了!”
盛兮竟然掉进了沅河?这委实意料之外!他冲至岸边,看了眼失控的沈安和,又看向那滔滔河水,一颗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盛兮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她若出了事,那沈安和……
“放开我!你放开我!”沈安和没能挣脱沈榷,反倒等来了平楼。
二人一起按住沈安和,将他彻底拖离岸边。
“世子!你冷静些!公主不会有事的!你冷静些啊!”平楼劝道。
“我要如何冷静?那是沅河!沅河!你我要如何冷静!”沈安和喊得撕心裂肺,眼角近乎裂开。
平楼哑声,也知自己这样的安慰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他可恨先前未能及时赶至世子身边,若是早一刻他抓住了世子,那盛兮也不会……
这意外来得实在太突然,上一刻还在同那邪教教主拼死搏斗的成安公主,下一刻便被那沅河水没了头。一切就在眨眼之间,甚至他们都未来及看清整件事,这要人命的事便发生了。
众人看向还在挣扎的人,这般模样的沈安和他们从未见过。像一头丢了自己最心爱之物的困兽,悲戚、彷徨、无助,又不管不顾地竭力想要寻回。这与往日那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首辅大人完全不同,是结结实实地换了个人。
众人感同身受,却又不能完全体会。只知若盛兮真出了事儿,那沈安和所受打击,只怕等同天塌。
混乱之中,一道讥讽突然从地上传来,旋即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的笑声。
众人惊觉,太后更是捂着胸口骂道:“凤英!你!你!”
“我怎么样?哈哈哈!你们不是封了她做公主吗?这不正好?用你们这公主正好给我儿配个冥婚,如此,他在那一边也不至于寂寞。哈哈哈哈!”
此刻的凤英被五六只长刀按在地上,其身上浑身是血,俨然出气多进气少。
而听着她的话,那压着她的几个禁军,恨不能直接提刀砍了她!众人霍霍磨牙,额角的青筋都要崩裂。
挣扎的沈安和脑子“嗡”了一下,随即停了动作,整个人静了下来。
沈榷此时害怕沈安和任何动静,哪怕他只是安静地站着,他亦是心惊胆战。
他轻轻地唤了声:“昀儿,你,你……”
“爹,我没事儿。”沈安和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声音沙哑,像是撕裂了声带,“你放开我吧。”
“爹不放心,我不能……”
“爹,”沈安和背对着沈榷,目光幽幽抬起,看了眼面前的沅河,随后又道,“我只是想去看看那凤英。”
沈榷依旧没敢松手,他看不到沈安和的脸,只好去看对面的平楼。
平楼看着沈安和,双眉皱紧,眸中担忧尽显。但他也清楚,此时若不让沈安和去看,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平楼朝沈榷轻轻点了点头,双脚立定,预防沈安和趁其不备直接跳下去。
沈榷也明白对方眼下需要一个出气的地方,见平楼点头,这才道:“好,那,那爹陪你一起去,一起去!”
沈安和没说什么,只等沈榷将手松开。
沈榷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如此反复几次后,终还是将人放了开。
凤英的嚎叫还在继续,偶尔会清醒,而清醒后吐出来的话令人更是愤怒。xǐυmь.℃òm
太后在沈安和过来前赶来,“啪”地一巴掌甩在其脸上,又“啪”地一巴掌,彻底将凤英的脑袋打歪。
华翎担心凤英还有什么后手,急忙将人拉开,却见那凤英歪着脑袋,就那样顶着尖刀,硬生生站了起来。
沈安和走至,站在了她面前。
被打了两巴掌的凤英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嘴角忽地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伤心吗?她掉下去了呢!她再也回不来了,你是不是很伤心啊?”
沈安和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他从其中一名禁军手中夺来了一把刀。
凤英见状嗤笑:“怎么,这是想杀了我?呵,你有那胆量?”
她可是知道,这位年轻首辅大人,可是从未杀过人呢!
跟随而来的沈榷也惊了,下意识喊道:“安和,莫听她挑唆!”
然而,此时的沈安和似完全听不到外面的话,清瘦的骨节捏出青白。下一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抬手,将那长刀狠狠地,狠狠地插入了凤英的胸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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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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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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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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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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