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刚一出现,直接吓得店里店外的人尽数跑了个干净。
馒头强撑着没往后退,刚想要起身上前询问,却听身边忽地传来一声叹息,扭头便见自家东家站了起来。
“东家……”馒头一脸担忧地看着盛兮。
盛兮则头也没回地对他道:“馒头,准备工具,去后院给他处理伤口。”
馒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见盛兮一脸沉静,并不见慌张。于是他心下稍安,同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的韩士康对视一眼后,便转身进了后院。
盛兮就那样站着与对面的人对视,一时间铺子里鸦雀无声。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跟我来吧,褚梁。”
没错,这个浑身是血的断臂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褚梁。
盛兮没有主动询问褚梁是如何变得如此狼狈,又为何会来她这里,只是吩咐馒头,一边帮褚梁清理缝合伤口,一边进行现场教学。
馒头一开始还心有忐忑,但见自家东家稳得一批,而那被救治的人又一直一言不发,便也渐渐放宽了心,手下动作越来越快。
盛兮缝合伤口的时候没有给褚梁上麻药,她以为他还会走,所以,在帮他将胸前固定肋骨的绑带重新换了一遍后,便对他道:“好了,这次就不收你钱了,你可以走了。”
然而,褚梁却像是没听到般,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儿,整个人像是定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
馒头看看褚梁,又看看自家东家,随即开口道:“喂,你……”
“馒头。”盛兮忽然喊住他,“你去前面守着吧。”
“东家,他……”馒头不放心,东家毕竟是个女孩子。
但盛兮却朝他笑了笑:“听话,去吧,跟着韩大夫好好学学。”
“是!”馒头最终离开。
一时间,后院里只剩下盛兮与褚梁两个人。
盛兮看着褚梁沉默片刻,随后在其对面坐下来:“你想说什么,说吧。”
褚梁此时才抬起头,轻飘飘的,似看不到根的目光落在盛兮身上。
盛兮就那样与其对视,半晌后,就在她以为他终于要开口之际,却见褚梁用另外一只完好的右手,伸进怀里掏了掏,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张薄纸。
褚梁将那张薄纸放在盛兮面前,只说了两个字:“给你。”
盛兮不解,低头看去只见那薄纸赫然是褚梁的身契!
“你……这是什么意思?”盛兮问道。
褚梁只是又道:“送给你的。”
盛兮:“……”
是她理解的那样吗?这年头,这些人都上赶着给人送卖身契的吗?
然而还没等盛兮开口,褚梁已经兀自言语,嗓音沙哑粗粝,听上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我自断了条手臂,给了那牙人一百两,他便放我出来了。”
“所以,你现在是自由的。”盛兮接话道。
既是自由的,那干嘛想不开要把自己卖了呢?
褚梁听出来盛兮言外之意,然而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说着:“上次你走后,周少爷就去了。他看中了我,想让我帮他打生死擂。我很高兴,答应他一定会帮他赢得比赛。只是……只是第一场我就碰上了熟人。”
褚梁说至此忽然停了下来,盛兮侧耳倾听,并没有着急发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理了情绪的褚梁再次低声开口:“那个熟人……是我原主人家的女儿。”
盛兮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戏码,一时呆了呆,她下意识问道:“你原主人的女儿?那你原主人家……”
“没落了,具体什么原因不知,总之,听那孩子说,家里几个女孩儿都被卖了。”褚梁回道,接着又是一阵良久沉默。
对原主人家,他心中尚存一丝感念,却也是伤心之地。
无声叹息后,他方才再次开口,“那孩子不大,今年不过十二。那孩子对我很好,当初,她的功夫还是我教的。”
所以,这是主子遇上奴才,徒弟又碰上师父的糟心故事。
盛兮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生死擂上不分生死,他若让一步,那便等于将命也交给了对方。
“最后我输了,断了几根肋骨。”褚梁道,“这样……也算是还了当初那份情吧。”
“可你不是喜欢打擂?若是断了臂,那便再也不能打生死擂。”盛兮不好评价褚梁对原主人家的这份情,只能从客观分析。
褚梁闻言张嘴闭上,闭上又张开,来回几次犹豫后,最终说出了心里话:“不,我并不是喜欢打生死擂,我只是……我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想再被人随意抛弃。”
因为自生下来就一人,因为所有认知和认识的人都来自那里,更因为所有寄托都出自同一个地方,所以哪怕明知生死擂会让他随时丢掉性命,但他依旧想要竭力抓住每次能留下的机会。
他以为可以一直留在那里,却仅仅因一场失误,他所有的希望便全部化为泡影。
“可你……”盛兮眉心蹙起,她看着面前这个狼狈又萧索的方脸大汉,怎么都想不到对方心里竟藏着如此这般深情。
“为何要选择我呢?”她问。ωωω.χΙυΜЬ.Cǒm
褚梁抬眼看向她,僵硬的眸光动了动,恍惚片刻后,嘴角忽然溢出一丝苦笑:“大概是因为,你是我遇到过的,唯一一个阻止我被打死的人吧。”
盛兮沉默一瞬:“可即便如此,你也没必要把自己卖给我吧?”
她把身契推给褚梁,褚梁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道:“不是卖,是送。”
盛兮:“这不都一样?”
不管是卖还是送,到最后不都是给人做奴隶?因为做惯了奴隶,所以斩不断那劣根了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褚梁似乎看出来盛兮在想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因为失血过多而愈发苍白的脸让他看上去很不好,“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一个人。而我已经没有可以让你收留的理由,所以……便只能把自己送给你。”
盛兮闻言张大了嘴巴。
若非她是当事人,乍一听,任谁都会误以为这大概是情人间的交易。
盛兮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不是,大哥,你醒醒啊!你现在应该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脑子有些不够清醒。那什么,要不你先冷静一下,等你……”
“无须冷静,我既已决定,那便君子一诺!”褚梁强势道。
盛兮:“……”
谁特么跟你一诺了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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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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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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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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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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