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皇上不见了!”
宴清风一把推开正给他包扎的太医。
段知菁也是一愣。
“什么?”
孟姑姑慌乱的解释说:“皇上和乳娘呆的那件屋子里没人了,就留下了几个拨浪鼓,还有块换下来的尿布,没有人了啊!”
宴清风往她走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转眸看向卓明月。
“你别急,不会有事的,你别急。”
他最怕她崩溃,这一夜他有多煎熬,她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终于有了希望,又是一场落空,只怕她会承受不住。
卓明月冷呵了声,别过脸去。
“你父亲自然留有后手,这山庄里都是他的人手,你来讨要人了,他怎么可能任由你母亲把溯儿交出来。”
故而,这事背后到底是大长公主还是宣王,相差甚大。
段知菁跌跌撞撞的冲到宴清风身边来,凌乱急切的说:
“你别伤自己,母亲会让他交出孩子的,不可再伤自己了!”
宴清风依然凝视着卓明月。
“我去见父亲。”
大不了他故技重施,多砍自己几刀。
总归,面对的只是生身父母,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总归是好对付的。
卓明月从昨夜到现在,她整个人一直紧绷着,到眼下实在有些心力交瘁的滋味。
许多个时辰没有给孩子哺乳,也顾不上叫婆子通乳,胸疼的被石头砸过一般。
她稳了稳心神,道:“他们不会走太远,立刻封山找人。”
宣王等着她主动去自投罗网,定就在这附近,不会走远。
派人去找,八成也是徒劳,这边山脉深远,山路歧途,若无人带路,要在这深山里头寻藏人之处,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总要报一丝希望。
冯志是主动来的。
“太后娘娘,宣王殿下有请。”
卓明月嘴角勾起个嘲讽的笑,“我不去。”
起初以为只是大长公主出幺蛾子,大长公主行事冲动,情绪用事,容易改变主意,她便敢前来。
可宣王老奸巨猾,不似大长公主那般好对付,她绝不能前去送命。
听她这样答复,宴清风松了口气,他上前一步。
“父亲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这时候,段知菁也终于反应过来,冲到冯志面前。
“你什么意思,宴幸川真的没死?!”
冯志深叹了口气。
“大长公主勿怒,宣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初摄政王被卓氏鬼迷了心窍,而大长公主你也……”
“所以他眼看着大长公主几近崩溃,看着宴清风丢魂失魄,险些战死在陇南,还是要将装死进行到底?”卓明月讥讽道,“宣王到底是太在意我的存在,还是以退为进?”
原本他已被妻子儿女唾弃,可他一死,妻子后悔,儿女悼父,所有过错就此掀过。
他不过是在众叛亲离的境地,权衡之下,将计就计罢了。
宴清风心有余悸的看了她一眼。
当初,幸好,从没有一刻想致她于死地。也幸好,那场重伤叫他发现父亲还活着。
否则如今,到底是什么局面?Χiυmъ.cοΜ
冯志面对卓明月的质问,叹息道:“太后娘娘,我只是个传话的,您这些话,当面去问宣王殿下吧。”
卓明月神色未动。
方才对大长公主回话,称她卓氏,眼下又面露无奈。这个冯志,委实也算不上八面玲珑。
“你就把话传达给宣王便是,我不会去。”
冯志惊讶道:“太后娘娘不要亲生骨肉了吗?”
卓明月冷笑,“怎么,宣王是要杀了皇帝吗?”
宣王自然不会杀了亲孙子的。冯志顿了顿,道,“只是做母亲的,难道不惦念孩子吗?宣王毕竟是男子,照顾婴孩,难免不周全。”
这是故意说这种话,引她心疼的了。
卓明月道:“他要担心照顾不周全,就不会把孩子夺走。随他去吧,他爱养着,就养着。”
她过去送了死,难道往后就能陪在孩子身边了吗?
只怕是等溯儿长大,连生母是什么摸样都不记得。
宣王带走了溯儿的乳娘,也自然会安排人来照顾溯儿,做到一应俱全,只是溯儿认母,许多时候要她亲自抱才不哭。
这些天,难免要多哭闹。
冯志又道:“太后娘娘若是不去,恐怕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卓明月心中是窒息的疼。
她从前不懂为什么很多做母亲的人,能为孩子舍生忘死,是在生下溯儿之后,她才恍然发现,那种挂念和爱,是她从未料到的地步。
是半刻不见,如隔三秋,是叫她无数次小题大作,诚惶诚恐,只因弄不明白他为什么哭闹。
是哪怕再累,也甘之如饴。
从前她最怕的是死,因为她除了一条命,一无所有。如今她最怕的是失去溯儿。
失去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
大长公主和宣王,为人父母,懂得这种感受,便施加于她。
卓明月转眸,泪眼朦胧的看向宴清风。
让她母子分离,她也让宣王父子分离便是。
宴清风对上她挫伤的目光,呼吸一紧,把她拉到身旁来。
他清晰而坚定的告诉冯志。
“你转告宣王,若执意如此,我与他断绝父子情分,再见便是兵刃相见。”
冯志从容应对道:“宣王说了,不会再有与摄政王相见之日,无论摄政王是要断绝父子情分,还是兵刃相见,亦或自残自尽,都随意,他只见卓氏一人。”
宴清风攥紧了拳头。
他的手臂本就有伤,如此用力,伤处又涌出血来。
段知菁心疼不已的伸出手去,想要抚触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
“清风啊,不过一个女人,你为何要这样?你的血你的肉,都是我给的,你怎么能……”
宴清风将她的手推开去。
“卓明月又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非得如此?她有不测,你以为我还活得了吗?”
段知菁怔了怔。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失望道:“难不成你还要寻死吗?你真的如此不孝吗!”
宴清风在母亲痛心疾首的目光里,迟疑了须臾。
有一只微凉的手,主动塞入他掌心,缓缓与他十指相扣。
似乎只有在从前,她在身边低声下气那会儿,不得不讨好他的时候,危急时候,她才会主动握他的手。
这一握,他很明白她的目的。
她要他不孝,要他承诺会殉情。
故而明明姿态亲密,他心头竟泛起苦涩。
方才他剑砍自己那一刻,她只恨不得他血流得更凶些,好叫母亲心疼到妥协。
他却还是回握住她的手。
“是,她没了,我也会死。”
段知菁瞬时面如死灰。
她失神片刻后,对冯志道:“叫宴幸川来见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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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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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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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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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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