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她的答案会得罪人,她才这样说。
段知菁笑中多了几分苦涩。
“所以在你眼里,清风依然不如秦时。我的儿子,比不上段荣华的儿子。”
“无论秦时还是宴清风,他们并不为女人而活,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我的看法。”
男人心里,有功业,有父母,有孩子,女人为最次。
女人何必把男人当成一切,比较来比较去的。
卓明月认为,男人这东西,坏则远之,有则用之。只要有用,多多益善。
“他是将军,军中最忌背叛,他把你视为背叛者。饶过你,他做不到,放下你,他也做不到。”
段知菁对儿子也是恨铁不成钢。
大婚之日,为了卓明月将新娘置之不理,做出这样落人口舌的事来。
没有哪个母亲,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如此失智,何况这个女人并不爱他。
“他还给我写过一封家书,”段知菁说起那封在避暑山庄收到的家书,真是哭笑不得,“叫我同他父亲再生一个,他说从此要同你闲云野鹤,不能尽孝了。”
“我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孝顺儿子?”
这问题,卓明月回答不了,只能沉默。
段知菁满面疲惫的摆了摆手,“你走吧。”
卓明月没有立刻走。
“你晚些天再去找皇后吧。”
她刚见过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便冲去杀人,那么宣王死活都会将这笔帐算在她头上。
眼下没法子对付宣王,只能避一避他的针对。
段知菁懂她的意思。
“嗯。”
孩子自然是在生母身边好。
看在孙子的份上,段知菁会尽量叫卓明月安稳一些。
得了她的应承,卓明月便安下心来,翩然离去。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段知菁莫名有种人走茶凉的荒芜感。
哀然笑了笑,将杯中凉去的茶饮尽。
回房的卵石路上,同拄着白玉杖一瘸一拐的宣王遇了个正着。
她视若无睹,欲绕过他。
宣王问:“听说卓明月来找你,她找你什么事?”
段知菁停步。
“不是她找我,是我找她,我想看一眼孙子。”
本没什么好搭理他的,可他这口气,显然是怀疑卓明月要动什么心思,那她就多嘴解释下。
宣王皱眉,似是不太信。
“在肚子里,有什么看头。”
“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她向来不对付,你找她,她若是来见你,定有她目的。”
“你没搞错吧,什么事都有目的?”
“别人未必,她一定有,”宣王笃定道,“你是个缺心眼儿的,别被人牵着走。”
儿子缺点心眼就是像了娘,光毒一张嘴,万事都直来直去,不是打就是杀的。
他看来,李朝瑶就跟她完全不同,嘴上天花乱坠得很,心中全是毒。那样的女人才不吃亏。
段知菁眉间划过不耐,余光瞥向他的腿。
“人在做天在看,记住少说话少作孽,不然你三条腿都得废。”
宣王无言以对,“你从来不辨好歹。”
“留着你的好给李朝瑶去吧,孙子也给她养去吧!”
说完,段知菁大步离开。
宣王看着她愤而远去的身影,沉了沉眼眸。
孙子也给李朝瑶养,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什么了?
-
几日的光景一晃而过。
段知菁取下绷带。
伤口已经结痂。
她有多日不曾照过镜子,再看镜中的妇人,竟有种陌生的感觉。
这般黯淡无光,似乎一下子老了多岁。
她盘起发髻,挑了支她最爱的白玉嵌珠云纹金簪,抬手插入发间。
又觉双唇过于苍白,在一堆口脂中,挑了棠梨色。
“我要去见见皇后。”
只这一句话,宴清风便带她入了宫。
……
凤仪宫被兵卫团团围住,段知菁没让硬闯,叫人先行通报。
殿内。
“娘娘,大长公主要见您。”
皇后并不意外。
段知菁是什么人啊,肯吃哑巴亏反而不是她了。
“让她进来。”皇后顿了顿,又吩咐道,“只能她一个。”
皇后到底怕见宴清风。
宴清风处事冲动,就是一剑把她杀了,她又能如何?
到底是宣王的亲儿子。
凤仪宫外。
婢女依样传达了皇后的意思,段知菁便要随之进去。
宴清风拉住她,“你一个人进去?”
段知菁得微微抬头,才能直视儿子的眼睛。
“放心,李照瑶不敢对我动手。”
宴清风心想,这倒也是,李朝瑶还得在父亲面前扮作温柔体贴的模样。
“你找她做什么?”
段知菁道:“都给人骑头上拉屎了,我还不去骂她几句啊?我能忍下这口气?”xǐυmь.℃òm
这倒也符合母亲的性子,宴清风便不再多言。
段知菁孤身踏入凤仪宫中。
兴许皇后不愿旁人瞧见她与人争执的模样,亦不认为她一个妇人能有何作为,竟将宫人都支开了去。
皇后独自端坐在正殿凤椅上,笑着道:“姑母,坐下说话吧。”
段知菁没有坐,径直走到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细细端详着这张脸,一寸一寸的欣赏。
“这个皇后,你做的舒心吗?”
皇后嫣然笑道:“本宫是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如何不舒心?”
段知菁皮笑肉不笑。
“分明是皇后,却始终被贵妃压一头,两个月都不曾有侍寝的机会,以至于被迫堕去苟且来的腹中之子。终于贵妃失宠,却又来个淑妃……如今还不能生养了,这辈子做不了母亲。皇后啊,你何曾风光过?”
皇后面上堆砌的笑容有一瞬的崩塌。
这份被戳中痛处的恼恨,段知菁尽收眸底。
但她很快又扬起眼尾,轻蔑道:“你生了儿女又如何呢?若非我不能生了,幸川可是要让我生的孩子做皇帝的,你的儿子再怎么都只是臣子,这便是幸川待你我的区别。”
段知菁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左手用力握住了右手,才叫自己不至于太失态。
皇后挑眉:“我怎会做不了母亲呢,没法生,幸川便送我一个皇太子,我不必经历骨开十指之苦,便可享天伦之乐呢。”
原本段知菁对卓明月的话半信半疑,眼下便应证了卓明月说的话了。
宴幸川真要把他们的孙子,送给李朝瑶。
喉间痒意突如其来。
段知菁捂着喉咙猛烈咳嗽,咳出一嘴腥甜。
他明知道,孩子若给了李朝瑶,清风势必同他拼命,竟还企图做出这样的事来。
区区一个李朝瑶,怎么就比得上至亲骨肉。
他是真的铁了心要为了李朝瑶,走到父子相残的地步吗!
她咳到最后,笑了起来。
“李朝瑶啊,你怎么敢把人都支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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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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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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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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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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