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听见有拳脚和唾骂声,隐约从巷子里传来。
他没有多作考虑,便向巷子里跑去。
巷子深处,他看清了情形,竟是三个大男人,正对着个姑娘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
“小哑巴,装什么清高!”
“让你伺候大爷我是你的福气!”
“算什么玩意儿!”
姑娘抱着头缩在角落里,任由打骂。
秦时一声呵斥,“住手!”
那些人看清来者是谁,立刻落荒而逃。
闹事的都归廷尉管,他们这就是闹事,而秦时是廷尉少卿,他们不得跑快点?
秦时身后跟着的随从立刻追上去,抓住这几个施暴之人。
虽说如此行恶,得不到重罚,但也不能让人跑了,罚银钱,挨板子,总要震慑一番。
秦时吩咐道:“带回廷尉府。”
姑娘缓缓抬起头,满脸伤,看不清原本模样,那双眼里满是感激。
她张了张嘴,示意自己说不出话,再跪下来向他磕头,谢他相救之恩。
秦时说:“在天子脚下,叫你受此欺凌,该是我们的不是,你向我道谢,实在惭愧。”
他扶起姑娘,再问:“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姑娘摇头,黯然垂眸。
秦时便知她没有家。
“先去我家吧,我家厢房多,腾出一间给你住。”
姑娘感激涕零的望着他。
秦时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举手之劳罢了。”
他并未想在这姑娘身上耗费太多精力,吩咐了府上婢女照料她,便置之不理。
姑娘倒有几分能耐,能叫秦府的膳房和他书房的看守都对其宽待,容她熬了参汤,端到他书房里来。
秦时看了眼那温热的参汤,示意她出去。
她却拿过墨笔,在纸上写下三字。
“苏知秋。”
这是她写在纸上的三个字。m.χIùmЬ.CǒM
秦时心想,一叶知秋,挺好的名。
他抬头看这个姑娘。
“家道中落?”
寻常人家的姑娘,大多是没机会碰笔墨,不能识字的,到死不知自己的名姓如何写。
她却将自己的名字写得很好。
可见她是念过书的。
苏知秋在纸上又写:“家父是秀才,教我习得几字。无奈家父亡故得早,家母随之而去,便留我一身,孤苦无依了。”
是个可怜人。
秦时低头继续看手中文书,“我给你一笔盘缠,方便你今后好生过活。”
她拿笔的手隐隐激动。
“求大人怜我。”
秦时向来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场面。
他想了想,说:“我正是怜你,才助你,给你钱财。”
还得怎么个怜法?
苏知秋再写几字,跪地,将纸张呈于他。
“求大人收留我。”
秦府硕大,多一口饭吃,倒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他便点了头。
“行,出去吧。”
……
苏知秋闲来无事,便来他面前晃悠。
他书房里打扫的活儿,苏知秋也从别人手里抢了去。
她不想别的婢女爱叽叽喳喳,很安静,秦时也就随她去。
但……
他看上个哑女,将其养在府上一事,莫名其妙就传得人尽皆知。
宴清风真心实意的好奇。
“喊出来看看?”
秦时无言以对,“我跟那姑娘真没什么,别败坏人名声了。”
宴清风笑,“我看是蓄意为之吧。秦时,你长点心眼儿,别给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想太多了,”秦时实诚说,“她相貌平平还有哑疾,算计我什么,用脚想都不知道我不可能看上的。”
外头砰得一声,茶碗落地。
秦时往外望去,才发现这话竟给苏知秋听见了。
虽说他只是心直口快的说出了心里话,可人家姑娘家听见了,到底是难受的。
秦时难免会觉得,自己这张嘴太不应该。
苏知秋抹着泪跪地收拾碎片,手忙脚乱之中,割破了手。
秦时走出去,道:“算了,叫别人收拾吧,你这手我让大夫来上药。”
苏知秋低着头,宛若天鹅断颈,泪珠子不断往下掉,可怜的紧。
秦时从未弄哭过姑娘,慌乱道:“我不是嫌弃你那个意思,你也没有不好。”
苏知秋摇摇头。
秦时也不知她这个摇头是表达什么意思。
是没关系,还是不怪他?
秦时乱找补道:“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不要听我瞎说,你值得喜欢。”
苏知秋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等着。”
秦时去找了药膏出来,再蹲下来,亲自给她上药。
她伤在手指上,他以指腹沾药,与她指尖相触,苏知秋兀然红了脸颊。
……
再然后,是荣华郡主找了这姑娘麻烦,二话不说要给人扔出去。
秦时赶过去时,苏知秋已被推搡到地上。
他无奈,“母亲!我与她没什么。只是收留她罢了。”
荣华郡主说:“既没什么,那轰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秦时说:“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荣华郡主皱眉道:“你对这个人的来历清楚吗?你看看她,她的那双手,是吃过苦头的手吗?她又为什么会写字?你不觉得她有点奇怪吗?”
秦时看向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姑娘。
她说过的,她只是家道中落,父母皆亡。没受过苦头和识字这两点,都能说得通。
苏知秋梨花带雨的冲他摇摇头,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自行往外走。
那意思大概是:我没事的,别为我争执。
她越是体谅,越是可怜,越显得荣华郡主的咄咄逼人有多刺眼。
于是秦时偏偏如长了逆骨一般,非要反其道而行。
“我就偏要她留下来,”秦时说,“母亲,我已经成年了。”
言下之意,母亲实在不该干涉太多。
荣华郡主瞪了他一会儿,甩袖离去。
……
可他当众如此言说,便是承认了他与苏知秋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这对于姑娘的名声,总归不利。
秦时头疼了一夜。
次日清早,穿戴朝服之时,苏知秋呈书到他眼前。
“知秋不愿公子为难,来向公子告辞。”
秦时叹息。
“你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
苏知秋垂眸不语。
秦时温声道:“只怕你出了这道门,我母亲还要为难于你。留下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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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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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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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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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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