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救了,苟活着,又有何用?
萧瑶低声说:“太后娘娘很爱世子吧。”
故而宴予怀喜欢的姑娘,哪怕身份低贱,太后也愿意接纳,甚至屈尊降贵亲自来劝解。
卓明月说:“是啊,很爱。”
如何能不爱呢?
予怀和溯儿一样,都是她亲生的骨肉。
“太后娘娘,您知道我听过的,最可笑的一句话是什么吗?”萧瑶苦笑着说,“天底下没有父母是不疼爱子女的。就这句话,我花很多年都领悟不到,它是对的。”
卓明月说:“我懂。”
萧瑶眼波流转,似是在考虑,太后说的“我懂”,究竟是能够理解,还是她也有切身体会?
卓明月看透她的困惑,坦言道:“我没有爹。”
在萧瑶惊愕的目光中,卓明月莞尔一笑。
“萧瑶,你太善良了,便只能折磨自己。而我不同。那些叫我痛苦的人,我只想叫他们更痛苦,如此一来,我才能心平气和的放下过往。”
萧瑶咬唇道:“我也想放下,可是谈何容易,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前路可言,如何走都是死路。”
卓明月掩嘴打了个哈欠。
面前的小姑娘生得羸弱,是惹人怜惜的。
可她又有一种执拗,执拗的善于发现别人的幸福,又执拗的自怜于自己的不幸。
卓明月不可遏制的想起一句话。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的确不是什么好话。
人最可悲的并非遇见不幸,而是沉溺于不幸,不肯知难而上。m.χIùmЬ.CǒM
论艰难,谁不曾艰难过?
青菱好好活下来,用了多少勇气?
姜柳受过多少委屈,后来也毅然决然的和命运叫板。
哪怕是周晚莹,也为了自己的人生,同家人坚决的对抗过,争取过。
谁的人生又是一帆风顺,从无坎坷的。
何必溺于过往?旧事不归尘土,她又如何等来坦途?
卓明月语气不耐。
“所以,你就得辜负予怀的好意。他执着救你,你却偏要烂在泥里。你不心疼他,可我会心疼。”
萧瑶神色挣扎了片刻,忽而抬起头,掀开衣襟。
她雪白的胸口有个烙印。
巴掌大的“娼”字,狰狞刺目。
“太后娘娘,他若是看到这个,还会喜欢我吗?”
卓明月心头一颤,替她合拢了衣衫。
“他不曾看过,你又怎知他一定会厌弃?”
萧瑶悲哀的摇摇头。
“我知道他一定会,男子不外乎如此。”
卓明月薄怒道:“你又凭什么认为予怀是寻常男子?他为你做过多少事,可曾亏欠你分毫,你凭何用你自以为是的想法去看待他?”
无论如何,予怀是她的亲生骨肉。
他是叫李知兮吃了亏。
可对待萧瑶,予怀是竭尽所能,问心无愧的。
到头来在萧瑶的嘴里,却是“男子不外乎如此”。
孩子的一腔真心,被如此轻贱,卓明月又岂能不恼怒?
萧瑶抬手擦去了眼角一滴泪。
“就是他太好了,我才不敢再靠近他。我就这残花败柳的身子,不想脏了他的眼。”
当初得知宴予怀是如何尽心尽力的解救父亲,她心中感动又酸涩。
她也愿意为宴予怀做任何事,可他什么都有,而她什么也做不到。
只能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妾室。
她愿意伺候他的,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便好,毕竟做个妾室生不了孩子也没什么,只需要供他消遣。
可他要听的,却是她的心意。
她不敢说,她只敢说恩情。
那时候,她尚且只是生不了,有清白的身子,也没被徐忠弄上这样羞耻的烙印。
后来,便是彻彻底底的无法面对他了。
卓明月冷呵。
“你连被他放弃都无所谓了,还怕他嫌弃你吗?萧瑶,你该不会是想学西汉李夫人那套,临死不肯叫汉武帝见她病容,好叫汉武帝念念不忘许多年。”
萧瑶摇头,“不是的。”
卓明月干笑了声。
“不是么?他大婚之日,你要醉酒,故作伤心之态,不是为了叫他来看你一眼么?”
“你已有弃世之心,却还想要予怀惦念你长久。”
“你扪心自问,是不是这样,他若彻彻底底的忘却你,你甘心不甘心?”
“萧瑶,你对害你的人都仁慈,唯独对予怀歹毒,你怎能如此?”
“你最好想明白,往后的路究竟要怎么走。”
“我永远不干涉予怀帮你,也不干涉他的心意,可你若偏要折磨他,这不能够。”
萧瑶身形晃了晃,眼眶里的泪摇摇欲坠。
“我没有,我没有想要折磨他,我想他忘记我的,跟李知兮好好过,我配不上……”
“当然,你只是不想活了,也不肯他忘记你。”
说完,卓明月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便转身而出。
厢房外,宴予怀等在那里,面色疲惫的解释道:“萧瑶不是那种人……”
屋里的话,他听了个全须全尾。
卓明月平静说:“我知道不是,在你大婚时喝酒,是她真的伤心,不是故意做给你看。毕竟宾客那么多,她如何能确保你看到。而且醉酒失态是下下策。”
宴予怀皱眉,“那你还这样说她?”
卓明月瞪他一眼。
这小子,是真没听到萧瑶说的男人不外乎如此吗?他倒是只惦记着萧瑶被骂了,心疼了。
“就想骂她,怎么了?骂不得吗?”
要不这样骂,萧瑶根本醒不过来,她有弃世之心了,觉得这世间于她而言都是悲苦,她便不肯再挣扎。
这世上若有一人能叫她有生念,那便是予怀,哪怕为了予怀不伤心,她也该好好活着。
所以卓明月也是在提醒她,她就这样自暴自弃了,在意她的人不好受。
宴予怀追问:“她刚说有什么东西,我看到了就不喜欢她了,是什么?”
卓明月沉默。
这个“娼”字,或许是萧瑶不肯接受予怀的缘由之一。
就好比当初她在宴清风胸口刻下“刍狗”二字,并不只是为了羞辱他,叫他痛。
更重要的是,她要让宴清风无法在别的女人面前解开衣袍,免了诸多顾忌。
卓明月说:“你自己问萧瑶吧。”
强行掀开一个女子拼命隐藏的狼狈,卓明月做不到,也说不出口。
她又说:“人家不说也就算了,别逼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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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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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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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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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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