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晏惊讶也只有片刻。
忘尘初次见面时,他那意有所指的话,便是清楚时煜的身份,他连时煜身份都知道。
知道当年她和阿布被调包的事,也是正常,只不知他究竟是何时知道的。
但眼下这个也不重要了。
便是忘尘早已知晓,她也无法怨怪他当年袖手旁观,说起来,时家是忘尘的仇家,他没从中作梗已是仁慈。
只是,“那您可知苏茂所为?”
卫清晏眸色沉沉看向忘尘,若他知晓苏茂吃人的勾当还放纵,她就该重新评估一下眼前人了。
忘尘人老成精,看出卫清晏心中所想,朝她翻了个白眼,“老衲就一双眼,白日还得在寺庙做工,你当老衲真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天下事?
就是你们的事情,那也是老衲整宿整宿不睡觉蹲屋顶蹲出来的,真当老衲容易啊。”
卫清晏得了这一记白眼,不怒反笑。
忘尘气哼了一声。
“那您知道先帝要找的和尚是谁吗?该不会是您吧?”卫清晏又问。
刚刚璃阳郡主一眼看见忘尘,就差点将他当成自己的祖父,可见两人是长得很像的,那苏家皇室说不定还有别的人像忘尘。
而忘尘知道那么多宫里的秘密,定没少进宫,很有可能被先帝发现,并认出他是前朝人,先帝不放心,想要找出他,也说得过去。
忘尘不太确定,“老衲的确被暗卫发现过一次,至于他要找的人是不是老衲,老衲不得而知。”
那次之后,他便收敛了不少,加之知道罪奴所得情况后,就断了救出他们的心思。
因为那群人已经昏了头,救出来也没用,当时也生出一包毒药结果了他们的念头,可到底是自己的子孙,实在狠不下心,索性眼不见为净。
“那您知道先帝在哪吗?”时煜也问道,“他私下培训的那些暗卫又藏在哪里?”
忘尘有些嫌弃,“你们两个是当老衲百事通啊?若老衲说,老衲也是近些年才知时德厚的虚伪,你们信吗?”
不等两人回答,他自顾道,“自家的东西成了别人的,谁心里头都不好受,可不论这江山姓什么,天下还是这天下,百姓那是那一方百姓。
他时德厚能以战止战结束乱世,另一种层面说,也算是终止了我苏家的罪孽。
所以,老衲没想要他的命,亦没有报复的心思,老衲进宫也只是想救出那帮不肖子孙。
猜到罪奴所的龌龊,老衲便查了查,可时德厚的虚伪你们如今也见识了,他一双手干干净净,都是底下人为讨好他而为。
直到,他驾崩那年,老衲一时伤怀,想进宫看看那帮不肖子孙是否还活着,无意中撞见他竟在罪奴所的一个空院里设了祭坛。
祭坛上还躺着两个赤条条的童男童女,时德厚也神神叨叨的,和外间传言的仁德君王大相径庭。
老衲此时才意识到这个人不对劲,便趁他们不注意,先将那两个孩子带出了宫。
老衲再想回去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时,皇宫突然戒备森严,刚出现便被暗卫发现。
如此,过去一月左右,老衲终于又得了机会入宫,却发现时德厚老了许多,一副要死的模样。
事实上,没多久他的确死了,老衲虽在那山洞有奇遇,却也没想过他竟会夺舍,以另一个人的身子活下来。”
卫清晏意识到什么,微怒,“您偷听我们说话?”
起先看他一副神秘莫测,以为是个什么都了然于心的高僧,却原来也被先帝蒙在鼓里。
既然他先前不知先帝还活着,那后面他也不会自己想到夺舍上头去。
忘尘叫冤,“老衲可没偷听你们说话,你们别低估自己的本事,老衲只是跟踪了你们底下那几个人而已,顺便去皇宫走了几趟。
老衲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啊,人老了,脑子还在的嘛,前后一思索,便就不难猜出,哎呀,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老衲救过你的未来夫君啊,若那次不是老衲带走了那两个孩子,让时德厚的邪术没成,那次被夺舍的就是他了,对不对?”
说罢,他看向时煜,“救命之恩,得多少酒才能报答。”
卫清晏,“……”
先前想过许多种可能,没想到时煜没被夺舍成功的原因,竟是忘尘误打误撞搅的局。
这大概就是天意了。
忘尘见他们两个都没反应,幽幽道,“若是当初老衲没插手,也不知现在的容王殿下娶的是谁。
不对,若时德厚当年夺舍成功,没准现在就用容王的身份登基,做了这大魏皇帝了。m.xiumb.com
那按他和谢家的约定,此时娶的应该是谢家女,这样说来,老衲救的何止是他的命,还有你们的爱情啊……”
“二十坛。”时煜出声打断了忘尘的话。
太恶心了。
光想想先帝用他的身体去碰谢家女,他胃里就翻涌了。
“痛快,老衲也不是个贪心的。”
忘尘又恢复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看向卫清晏,“别把老衲想得那样坏,说起来我们还是有点渊源的。”
“此话怎讲?”
忘尘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老衲羡慕你有好姐姐和姐夫啊。”
卫清晏难得的一脸茫然。
她大姐和姐夫的确很好,可忘尘和尚这个时候突然提到姐姐姐夫做什么?
不等她问,忘尘摆了摆手,“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当年他被困山洞,走了几天几夜,非但没找到出路,反而进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石山,险些将自己饿死。
是一对年轻男女突然出现,将他带出了那洞中天,他想要报答,问两人姓名。
女子笑答,“我是卫清晏的姐姐谢酒。”
男子漠着一张脸,“卫清晏是我的小姨子。”
当时他也是一头懵啊,把自己几十年的记忆翻过来,倒过去,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叫卫清晏的。
这两人竟因一个叫卫清晏的帮他,他正想问两人是不是认错了人。
那个叫谢酒的女子,似会读心术般,笑道,“等你回去自会认识我妹妹,洞中三年,洞外三十年,你这凭空多出的二十七年寿命,可莫要辜负了。”
可那男子却低声道,“今日之事无须你报答,但若日后我那小姨子有事寻到你,你不可推脱。”
说罢,男子手一挥,他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眩晕中,他听得女子嗔道,“大姐只让我们将他送回去,你又是给他添寿,又是让他帮小妹,是干涉了因果。”
“小姨子过得不好,你会难受。”
男人冰冷的声音说着最甜的情话,“夫君不想你不开心,成仙不徇私,还成什么仙,他为君多年本就功德深厚,多活几年也不打紧……”
“先前的二十坛作废。”时煜的话中断了忘尘的回忆。
“你怎能说话不算话,说好的不能更改。”他急了。
时煜淡淡看了他一眼,谁叫他故弄玄虚,惹得清晏好奇,又吊着清晏。
忘尘当然知道时煜这是逼他说实话,可他不能说啊,他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叫你多嘴。”
好端端地把二十坛酒给作没了。
他极力挽回,对卫清晏道,“总之,老衲对你没有恶意,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你未来夫君和你的家人有恶意。”
两人不为所动。
忘尘再度想打嘴,又觉得除了疼到自己,改变不了那两人的想法,索性放弃了。
讨不到便宜,那就说正事吧。
他坐正了身子,微微垂了眸,神情似睥睨众生的菩萨,沉声道,“这江山老衲可以不要,但时德厚的命,老衲却是一定要亲手了结的,所以,你们该陪老衲入宫,见见你们的皇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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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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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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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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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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