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叫喜意,先前在先帝殿中伺候,后因犯事被贬到了如意房洗恭桶,一洗就是近十年。
冯若宝介绍完老太监的情况,开口道,“陛下,喜意说,他曾被先帝赏过几次鱼香茄花。”
竟是赏给宫人吃的?
那为何要那般遮掩?
皇帝蹙眉,“可记得先帝为何要赏你?”
老太监颤颤道,“奴才当时是负责内殿擦地的,大总管说奴才地擦的干净,先帝便赏了奴才。”
“每次都是茄子?是否还有赏过别人?”
“是的,奴才每次得到的都是茄子。”老太监回道,“老奴在明义殿呆的时间不长,所以不知先帝是否有赏赐给别人。
不过,奴才连着几次得了赏后,同屋的喜德曾嘀咕,先帝心善,时常将吃不完的饭菜赏给大家。”
大费周章做那茄子吃食,自然不只是为了赏给宫人,先帝没那么闲。
皇帝心中有了定论,又问道,“既是做得好才得赏,那你又是如何被罚去了如意房?”
“因着那些赏赐,招来了同屋喜德嫉妒,他将黄泥抹在奴才擦干净的椅子上,污了先帝的龙袍。
先帝英明,看出是喜德陷害奴才,杖毙了喜德,但奴才也有失察之责,便被罚到了如意房。”
在这皇宫里头,不缺赏罚,更不缺勾心斗角,喜意说的这些皇帝看不出蹊跷之处,只得继续问喜意问题。
喜意能答得上来的不多,便是答上来了,也没什么实用线索。
也兴许就是这个原因,又或者是他在如意房太久被先帝遗忘,才留了一条命,而其余宫人,这些年陆陆续续死了个干净。
如今只知那些茄子吃食,最后都落了宫人腹中,皇帝一时想不明白先帝这样做的用意,便看向了卫清晏。
想看看她有没有别的思路,卫清晏确实有问题,“先帝赏赐的那些吃食,你觉得味道如何?”
殿中几人都有些惊讶,御膳房出去的吃食,自没有口味不好的。
尤其一个低等宫人,平日吃的是大锅饭。
御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舌尖美味,这还用问吗?
唯有时煜闻言,眼眸亮了亮。
老太监有些吞吐,“先帝赏赐的自是好的。”
“真好还是假好?”卫清晏冷了声音,“在陛下面前不说实话,乃欺君之罪。”
皇帝也看出老太监有话不敢言的样子,沉声道,“如实说来,朕恕无罪。”
老太监俯地,“陛下恕罪,老奴说,老奴觉得那些吃食……那些吃食味道还不及老奴平日吃的。”
“没有味道对吗?”卫清晏再问。
“对,明明瞧着很好看,香味,口味都没了,就像……就像……”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卫清晏道,“味同嚼蜡。”
老太监颤颤点头,他没吃过蜡烛,但想着自己吃过的那几碟赏赐,觉得这个形容很贴切。
皇帝终于明白卫清晏为何会问这个,心中大骇。
蓝姝在东宫那些年,喜欢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他好奇她看什么那般津津有味,便偷偷看过几次她的话本子。
有一本便是鬼怪的故事,说被鬼怪吃过的食物,再没了任何味道,味同嚼蜡。
那些茄子做成的吃食,先帝不是给人吃的,是给鬼吃的?
为了掩人耳目,给鬼吃完后,才赏给了这些宫人。
能得君王赏赐是荣耀,哪怕那些东西再不好吃,宫人也不敢乱说。
如此,便不易叫人察觉。
可是,先帝的明义殿怎么会有鬼?还是个喜欢吃茄子的鬼?
皇帝莫名打了个寒颤,他觉得他以后都不会再吃茄子了。
冯若宝也想到了此处,眼中满是惊恐。
怪不得他们没有发现先帝殿中还有别的人,因为那不是人,是鬼啊。
他们凡人怎么可能看见鬼呢。
只是如今那鬼去了哪里,还……还在这殿中吗?
冯若宝肥胖的身子,微微发抖。
卫清晏从喜意口中再也问不出什么后,便让人退下了。
“姑娘,是……是鬼吗?”
冯若宝第一次在皇帝面前失了分寸,抢在皇帝前面开了口。
“只凭这个,还不能确定。”卫清晏看向皇帝,“遗物还没看完,我们再找找线索。”
皇帝刚刚打的那个寒颤,她看得分明,想了想,“那柄剑可否给我带去内室。”
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恐惧的,哪怕是天子也一样,皇帝活至今日,只怕也没与鬼怪之类的东西打过交道,会惧是正常的。
如今他还伤着,胡思乱想不易养伤。
念及此,不等皇帝反应,卫清晏已经将他放在床边的玉剑拿在了手里。
皇帝明白卫清晏的好意。
可想到那玉剑很有可能是鬼怪之物,而卫清晏是个姑娘家,先不说她会不会怕,万一对身体不利……
他正要开口留下那玉剑,就听得蓝姝道,“沙场厮杀过的人,身上煞气重,邪祟伤不了她的。”
女儿跟着胖和尚多年,见了多少奇异诡怪的东西都面不改色,她怕什么鬼,鬼怕她还差不多。
倒是皇帝,当年偷看她的鬼怪话本子,结果吓得半夜做噩梦,连沐浴都要她陪着。
谁会想到,堂堂天子最怕鬼呢。
皇帝衣袖下的手微微战栗,听了这话,便不再强装,允了卫清晏将玉剑带走。
只看到女儿转身离开时,又对时煜吩咐道,“查线索重要,身体也重要,你帮着她些,莫要让她一个人。”
时煜阳气盛,跟在女儿身边总好些。
“他很怕这个?”出了屋,卫清晏低声问时煜。
时煜唇角微抿,点了点头,“小时候听太后提过,好像是有一年打仗,先帝落败。Χiυmъ.cοΜ
太后带着他躲避追兵,混乱中,下人粗心,将他一人留在了荒庙里,等到第二日上午才找回来。
大抵是那晚惊到了,便有了怕鬼的毛病。”
“那年他很小吧?”
“五岁。”时煜道,“如今想来,他其实是先帝众多孩子中,吃苦最多的。”
两人一边说这话,一边翻找。
如此又过去一日,这次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卫清晏决定下墓。
皇帝为他们去皇陵寻了个借口,说梦到了先帝,便让容王代替他去皇陵尽孝七日。
卫清晏和蓝姝则做了护卫打扮,跟着进了皇陵。
景王收到消息后,嗤笑道,“看来我们这个皇上对容王是真的不喜啊,眼瞧着容王婚事将近,还将人打发去守墓。”
也不嫌晦气。
“如此,对王爷来说,是好事。”明月笑道,“他们不合,王爷才更好利用他们。”
“没想到,我们明月还懂这些呢。”景王捏着明月的下巴,“本王以为你只会伺候人的功夫。”
明月任由景王捏着,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望着景王,“伺候好王爷是明月的本分,若能为王爷分忧,让王爷不必那般劳心,明月会更开心的。”
景王被那双眸子瞧得心神荡漾,他加重了手上力道,恶狠狠道,“说,你是不是给本王下蛊了?”
否则他怎么会对一个男人痴迷,还无法把控自己。
“奴怎么敢,王爷冤死奴了。”
眼泪挂在睫上,要掉不掉,一双薄唇微微抿着,甚是委屈的样子,“王爷若是怀疑奴,那奴离开便是。”
“你敢威胁本王?”景王突然翻脸,用力将明月的脑袋磕在马车上。
“本王最恨被人要挟,更恨自己的东西不受自己掌控,苏茂将你送到本王身边那日,你就是本王的东西,是留是走,岂有你说话的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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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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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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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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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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