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在外面等了他很久,一直小心翼翼地等,不敢来打扰他。
以致于在他同意了她留宿以后,所有的精力立刻涣散,很快就窝在了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安稳,梦里还不停地有眼泪流出来,甚至还会喊两声妈妈,像极了被遗弃、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孩。
有次哭得太厉害,身子一动,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霍远琛在这时候已经找护工询问了情况,得知安雯是趁着护工去买晚饭的时候偷跑出来的。
今天李月仙的判决通知送到了医院,因为偷漏税,判了两年零三个月。
从接到通知的那一刻,安雯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连水都没喝两口。
护工是担心她,才特意跑到医院外面,去买她喜欢吃的那家馄饨,没想到回来就找不到人了,打电话也关机。
“霍先生,幸好你给我打电话了,不然的话,我真的要急死了。不瞒你说,这医院里里外外,我都找了五遍了,医院外面我也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她。我就是个来打工的,要是没把雇主照顾好,那我在这一行就再也干不了了。”
霍远琛安慰护工说:“让你担心了,我额外多给你一千块,她年纪小,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被吓坏了才不告而别。”
护工答应了,没再多说什么。
霍远琛看着连睡觉都战战兢兢的安雯,犹豫了下,还是把人抱起来,抱到了休息间的单人床上,让她好好睡觉。
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把通讯录上的联系人翻了个遍,最后十分罕见地做出了拜托朋友帮忙的事。
请一位在体制内工作的朋友,帮忙照顾下安雯妈妈,免得她在里面被人欺负了。
他和那人其实不太熟,对方收到他消息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会儿,完全想不到他会求到自己头上。
过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问了句:“里面那位,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霍远琛想了想,说:“一个朋友的妈妈。”
对方又问了一句:“女的?”
他回:“嗯。”
对方了然,回了个一个“ok”的表情,承诺说:“我肯定帮你把人照顾好。让嫂子放心吧。”
大概,在那人看来,除了特别亲近的人以外,也没谁会让一向高高在上的霍教授放下架子来求人了。
霍远琛得了朋友的保证,又刷了会儿手机。
他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温黎的消息,问他:“到家了没?”
他犹豫了一会儿,回复她:“到了。”
温黎便说:“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
他问她:“你一直没睡,在等我?”
温黎说:“睡了一小觉,做了个梦就醒了,看手机里没你的消息,就问一声。”
“做了什么梦?”霍远琛问。
温黎却不肯说,只是催他:“不是什么好梦,不说也罢。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隔了两秒,又说:“要不你把闹钟订上吧,今天太晚了,我怕你明天起不来。”
霍远琛答应了,两人互道了晚安,各自睡了。
他这一晚上也没睡好,不知道是不是窝在沙发上不舒服的关系,总是断断续续地做梦。Χiυmъ.cοΜ
梦里,天上一直在下雨,周围全是灰蒙蒙一片,除了水雾,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他喊温黎的名字,起初还能听见她的回答,后来她就没有声音了。
他有点着急,怕她出意外,往前走了两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人都掉进了巨大的水潭里。冰冷地水很快漫过他的胸口,脖子,下巴……
像是有人使劲掐住了他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不得不张口呼吸。
他想喊温黎,声音发出来,却成了安然。
后来有人使劲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出水潭,他大口地踹气呼吸,耳边听到的声音却是——
“远琛哥,你没事吧?”
霍远琛一下子惊醒了。
他看着面前的安雯,问她:“你醒了?”
安雯怯生生地点头:“我害怕,就醒了。”
霍远琛“嗯”了一声,想起身去倒杯水喝。
没想到刚一动,人却被安雯拦腰抱住。
她哭着说:“远琛哥,我好怕。你不管我了,我妈妈也不管了,还有霍叔叔,他也不管我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霍远琛皱眉:“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安雯起先不肯说,他又问了一遍,才说:“不是霍叔叔的本意,是戚阿姨说,我不符合霍家资助生的资格。可是,可是我还没有毕业啊,我哪里来的钱呢?家里的钱都给我妈妈交罚款了,我以后该怎么生活啊?”
霍远琛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梦里,听了她的话,有点心不在焉地说:“资助你的事,是我定下来的,在你毕业之前,不会改变。你安心读你的书,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
安雯哭哭啼啼地答应了。
他又哄了她好久,才再一次把她哄睡着。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霍远琛看了眼时间,预约了明早八点钟的闹钟。
他这会儿是真的有点累了,即便是窝在沙发上,也睡了过去。
睁开眼的时候,外面早已天光大亮,是初冬时难得的大晴天。
霍远琛一下子清醒了。他看表,快十一点了。
再看手机,他确实订了闹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响。
他着急起来,不小心拖到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安雯揉着眼睛从休息室里出来,睡眼惺忪地和他打招呼:“远琛哥,你醒了。你昨天忘了关闹钟,很早就响了,我怕影响你睡觉,帮你把闹钟关了。“
霍远琛动作顿住:“闹钟,你关的?”
安雯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可怜巴巴问:”我,我做错了吗?”
她这阵子太瘦了,一张小脸上,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看起来怪可怜的。
霍远琛叹了口气,说:“没事。”
他下楼取车的时候,收到温黎的消息,问他:“你什么时候到啊?”
因为忙着开车,他没看到,也就没回。
温黎那边联系不到他,不免有点着急。
温永杰在旁边劝她说:“你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做了吗?远琛忙,你不要一直催他,不然他分了心,哪怕是很小的一个失误,也会耽误他的工作。你作为他的女朋友,要多体谅他。等下他来,你也不许和他生气。咱们开开心心地一起吃饭。”
温黎点头,保证说:“爸,我知道了。”
她再看手机,依然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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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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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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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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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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