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大行,不适合外出游玩打猎,他只能在家埋头读书和练习武艺。
出征了一趟南川,和萧妙淽有半年不见,甚是想念。佳人相伴,每天和以往一样,一起读书也不觉得气闷。
偶尔逗逗两个幼弟,侯敦侯秘也分别十岁和九岁了。
看到他们,就联想到自己十年前的样子,不禁感慨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那时候阿父刚投奔陈霸先,自己还是个啥都不懂的毛孩子,每天骑马绕着庄子跑着傻乐。
转眼陈霸先不在了,阿父成了朝中第一等的重臣。
自己呢,九品将军,唉。
侯胜北不由得长吁短叹:”光阴易逝,青春不再,什么时候才能升上一级啊。”
不料竟惹得萧妙淽不悦,你才十九未到弱冠,就口口声声感慨,说什么青春不再了。
淽姊都二十四岁了,这怎么说?
侯胜北赶紧赔罪,淽姊正当花信之年,恰如鲜花绽放云云。
花言巧语一番说辞,才好不容易逃过一劫。
嗯,一位庶母身怀有孕,明年自己要多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这又是一种新奇的人生体验。
……
侯胜北有时外出拜会一下国子学的老师,和几位同窗好友小聚。
说到老师,太极殿修好了,给大家讲四夷课程的大匠卿杜之伟也死了。
那时候陈霸先还在,甚为悼惜,诏赠通直散骑常侍,钱五万,布五十匹,棺一具,克日举哀。
才五十二岁,建造宫殿这种事情,太劳心劳神了。
再加上还要和沈众这种人打交道,估计更是心情郁闷。
哎,沈众也被陈霸先赐死了,你们两位九泉之下相见,就不要再吵架了吧。
周家那边,凶汉的治丧事宜,怎么都得帮衬周宝安一下。
周文育比陈霸先早几日下葬,追赠侍中、司空、谥曰忠愍,三公葬仪甚是隆重。
侯胜北态度诚恳庄重,上香、默祷,毕竟陈霸先和周文育是他最早接触的外人。
凶汉才五十一岁,还不算老呢。
周宝安心态阳光,虽然着丧服,但是看不出有多么哀伤。
“老头子常说上了战场,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周宝安振振有词地解释:”年轻的时候,周弘让教他读书。对,就是国子祭酒周弘正的弟弟,写了篇蔡邕的《劝学》,老头子甩都不甩,说谁要学这个,取富贵但有大槊耳。”
“你看,老头子凭着打仗勇猛,不学无术也混到三公之位,这辈子值了啊。”
侯胜北不知道周宝安是真的不为父亲死去哀伤呢,还是故作开朗掩饰内心。
现在的他还不能看穿人心。
……
两人闲聊,得知周宝安深得新帝陈蒨器重,配给了许多精锐士卒和精良装备。(注1)
问其原因,原来他和新帝先后都任过吴兴太守,两人颇多交集。
谈到中书侍郎蔡景历时,周宝安说以前世子陈昌在吴兴时,陈霸先担心儿子年少,应对家乡父老失礼,就派蔡景历辅佐。
所以他这次才站在章太后那边,鬼鬼祟祟,拖拖拉拉一直不肯公布陈霸先的死讯,毫无大局观,尽是小心眼。
等到陈蒨登基,蔡景历又见风使舵,居然说隐瞒陈霸先驾崩的消息,是为了拖延等待陈蒨到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周宝安还吐槽蔡景历的妻弟刘淹,去年骗了自己饷马的事情。(注2)
这让侯胜北觉得是因为私仇,周宝安才这么贬低蔡景历的吧。
……
侯胜北去见荀法尚。
新帝即位,他的叔伯已经被释放了,陈蒨还厚厚地抚慰荀朗。(注3)
家族无恙,荀法尚放下了心,自然是一番感谢,彼此的友谊更深了一分。
两人谈起朝中文武,中书侍郎袁宪和黄门侍郎王瑜出使北齐,两年多了还没回来,不会被北面那个神经病皇帝杀了吧。(注4)
结果等到十月,消息传来,高洋嗜酒成疾不进饮食,终于驾崩了。
侯胜北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
程文季则是任始兴王、镇东将军府中兵参军,带剡令。
始兴王陈伯茂为扬州刺史,出镇东州、居冶城,府中军事悉以委任程文季。
侯胜北为他饯别送行,看到几个同窗好友都颇受器重,他由衷的感到高兴。
……
其实这话由侯胜北说出口,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一种炫耀讽刺。
他也不看看自家的府邸,那是每日门庭若市,拜访者络绎不绝。
谁不想和朝中红人的侯司空搞好关系呢?
各种公务私事的理由都被找了出来,想方设法要见上侯司空一面,哪怕混个脸熟也好。
比如,陆山才、孙白象来感谢侯安都搭救之恩。
这还算正常。
之前被生擒的周炅、周协兄弟来访,就有些意想不到了。
难道是来感谢俘虏之恩?
陈霸先宽宏大量,两兄弟不仅没有被杀头示众,周炅还授了戎威将军、定州刺史,西阳、武昌二郡太守。
侯胜北对周炅还是颇有好感的,没有用刑就交待得爽快,省了彼此不少麻烦。
好吧,能被俘虏也是种缘分。
……
还有一件事就比较麻烦了,不少家里有适龄女子的大臣显贵,盯上了他这块香饽饽。
奇怪的是侯司空对于儿子结亲一事,彷佛并不热衷,说此事须听夫人的意见,一概推给内宅。
然后就如泥牛入海,再无反应。xiumb.com
侯夫人不是没和儿子提过,说几位女子家世不错,虽然不是王谢高门,也是难得的江南名门闺秀,知书达理,品貌出众。
侯胜北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反正就是没兴趣。
侯夫人劝说,我儿若是不亲眼看到不放心,娘派人去看看对方姑娘的容貌还不行吗?
侯胜北说不是颜值的问题,具体为了什么却不肯说。
侯夫人知儿莫若母,稍作思量恍然大悟,也就不再提了。
自去责怪侯安都早已了然在胸,却一直不说,爷俩串通,反而让自己一番白忙活。
萧妙淽则是调笑,让侯胜北不妨考虑考虑,急得他赌咒发誓绝无此心。
这二人,虽然朦朦胧胧彼此有意,由于各有顾虑,中间的那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
……
新帝又下诏,侯司空的老父亲侯文捍授了光禄大夫、始兴内史的二千石职位,恩宠可见一斑。
就在侯胜北觉得自己逐渐适应了京城你来我往的交际节奏,离军营生活渐行渐远的时候。
十一月,王琳寇大雷。
这场整整推迟了一年的大战,终于还是避免不了。
王琳对于后路的湘州,已经不管不顾,北周、后梁,想要就拿去。
自己改驻郢州,以此为基地,勾连北齐,只需向前与妄称新朝的逆贼一决!
而新朝的第二代新帝下诏,遣太尉侯瑱、司空侯安都、开府仪同三司徐度率众御之。
此番出征,由两位三公,一位仪同,车骑、征北、镇东三位重号将军统帅,阵容豪华。
可以说一口气出动了本朝最为顶尖的三位大将。
而大军配下,除了昔日陈霸先的旧将,又多了不少年轻的新面孔。
安南将军、三品右卫将军吴明彻。
信武将军、四品太子左卫率程灵洗。
明威将军、四品通直散骑常侍陈详。
明威将军、四品员外散骑常侍章昭达。
宣城太守、四品骁骑将军、领朱衣直阁韦岁羽。
六品猛烈将军周宝安。
七品开远将军华皎。
八品中兵参军陆子隆。
以及,九品殄虏将军侯胜北。
荀朗、荀法尚乃袭击台城的犯人亲属,暂时不便提拔,率部曲随军出征。
萧摩诃向为侯安都麾下骁将,一并出战自不必说。
全军共计六万人。
……
后方要地和京师也任命重臣亲信,加以巩固防守。
侍中、宣惠将军、吴兴太守胡颖都督吴州诸军事。
散骑常侍、忠武将军、会稽太守沈恪都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建安、晋安、新宁、信安九郡诸军事。
持节、南康内史、左卫将军裴忌都督岭北诸军事,讨伐叛变的义安太守张绍宾。
通直散骑常侍、中领军陈拟任丹阳尹。
员外散骑常侍、临海太守钱道戢镇南岩。
员外散骑常侍、威虏将军骆牙任临安令。
贞威将军、新安太守陆山才镇富阳。
安左将军鲁悉达、安右将军徐世谱留守京师。
领军将军杜棱掌管禁军宿卫。
右军将军韩子高值宿台城。
通直散骑常侍、明威将军沈炯回乡里招募徒众。
……
安排停当,大军开拔,与王琳决战!
三位主将中,以太尉、车骑将军侯瑱的官衔最高,任大都督。
但是担任实际指挥的,却是侯安都。(注5)
徐度自承不及二将,以谋主自居。
就这样,全军的指挥体系得到了统一。
侯胜北是第一次见到侯瑱,比阿父约年长十岁,五十出头的年纪。
只见他脸颊狭窄如狼,表情冷漠,眼神充满对一切的怀疑,一看就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
如果说侯安都的外表冷静如冰,内心却包着一团熊熊火焰。
侯瑱则是从里到外都是冰,都已经牢牢冻得死死的。
当然,这也可能是由于听说了他多次反水,害死作为人质的妻子兄弟的过往,侯胜北的偏见而已。
侯胜北摩拳擦掌,上次临开战前,被阿父遣返没能和王琳军交手。这次出征,怎么也得奋力一战才是。
说到这里,阿父应该更想报仇雪耻才对。
侯胜北看向阿父,侯安都的神情读不出悲喜怒恐,却有着一股超出以往战事的决然。
一瞬间,父子之间的心灵相通了。
什么洗雪耻辱,已经不在考虑之内。即便打败了王琳,已经发生的事情又能如何?
然而这是陈霸先故去之后的第一场大战,绝不能输!
所以这是一场为旧主吊唁致哀的献祭之战!
因此这是公战,为了主公之战!
侯胜北感觉浑身的血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阿父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却点燃了他心中的熊熊战意!
他拱手抱拳,要把胸中的这份灼热,传达给每一个部下!
侯胜北下令,本幢五百人,此战皆肩佩白布,临阵须当决死!
王琳军近十万,奉梁主萧庄屯于濡须口,如果不计较名分正统的话,也算是御驾亲征。
北齐派遣扬州道行台慕容俨率军逼近江岸,为其声援。
陈军与王琳的前哨战,双方竟然不约而同地采取了一模一样的方式开局,结果也是一般无二。
安南将军吴明彻请令,率本部五千人马趁夜沿江而上,偷袭湓城。
这样一来,王琳的后路就被截断了也。
侯瑱等三位主将,都觉得湓城重地,王琳不会不做防备,不想同意这个行动。
但是抵不住吴明彻本人太过于坚决,话都说到了要立军令状,不胜请斩其头的程度。
吴明彻是军中仅次于三人的重号将军,出于对他的尊重,三位主将同意让他去试一试。
……
试一试的结果是大败,吴明彻仅以身免。(注6)
王琳发现了趁夜来袭的吴明彻的行踪,派遣巴陵太守任忠尾随攻击。
任忠,字奉诚,小名蛮奴,谲诡多计略,膂力过人,尤善骑射。
侯景之乱时率乡党数百人,随晋熙太守梅伯龙讨伐叛将王贵显于寿春,每战都能却敌。
叛乱平定后,任忠授荡寇将军,此次领命来战吴明彻。
任忠与留守的郢州刺史孙瑒前后夹击,将其打得如字面意义一般的片甲不留。
拜吴明彻所赐,陈军出师不利,才开战就损失了将近一成的兵力。
气得侯胜北直跺脚,嘟囔了好几句。
……
王琳挫败了陈军意图绕后的企图,士气大涨,趁势东下。
紧接着他就犯了和吴明彻同样的错误,派遣前军一部,想绕道东侧,邀击陈军后路。
侯瑱、侯安都、徐度集三人之智,怎么可能考虑不周,部署在此处的是信武将军程灵洗的部队,王琳军的偏师一头撞了上去。
这部军队在南陵遭到了痛击,兵士悉数被俘虏,还被缴获青龙大舰十余乘。(注7)
程灵洗当即因功封赏,授持节、都督南豫州长江沿线诸军事、信武将军、南豫州刺史。负责对抗北齐的慕容俨所部。
……
双方你来我往,各吃了一个亏。
但是整体上,还是陈军这边的损失更大一些,兵力差距被拉得更开。
三位主将商议之后,以王琳军气势方盛,决定引军入芜湖,暂避其锋芒。
陈军主力沿着水路逐步后撤。
整体态势,王琳进,陈军退。
在一进一退间,夹杂着无数小规模的战斗,彼此各有斩获。
……
身边的掌旗军士高举着本幢的旗帜,一什亲卫举盾护卫主将,防备可能射来的冷箭。
侯胜北抡起宿铁刀,瞄准脖颈,砍倒了背对自己逃跑的最后一个敌人。
他看着部下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追逐逃敌,斩下首级,剥除衣甲。
恍惚之间侯胜北才意识到,永定三年已然过去,自己已经二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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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对照》
大雷:今望江县
新安:今徽州
义安:今潮州、汕头、揭阳一带
富阳:今杭州市富阳区
南岩:今新昌县西
南陵:今南陵县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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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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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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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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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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