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霄刚巧脑中冒出有个问题,忙询问道:“阿姨,下一站到下一站要开多少时间啊?”
“下一站到下一站?”服务员有点听不懂卫霄的意思,想了想才道:“你是说等会儿进站之后再出发,到下下站要开多久对不对?”
“嗯。”卫霄点头。
“要四个钟头。”女服务员见卫霄一本正经地点着小脑袋,那可爱的模样叫乘务员咧开了嘴,冲着麦子、卫霄笑了笑才解释道:“后面的站点都离开的比较远,每次要四五个钟头才能到站。你们要去的地方还要开上一天两夜呢,不要怕坐过头,到了阿姨会叫你们的。”
四个钟头,足够死上千百次了!卫霄如今是进退两难,而他对自己这种优柔寡断,永远瞻前顾后无法果断下决定的性格,非常的厌恶。怎奈性格这种东西一旦养成,要改变它是相当困难的。若不然,也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说法了。
“乘务员,刚刚有个和尚说,你们不把车里乘客的性命放在眼里,是什么意思啊?”
女服务员的脸正对着卫霄,卫霄看到其眼中闪过的不知所措与焦虑,服务员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开口。卫霄明白女乘务员的为难,和尚的话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或许乘务员中有不少人希望停下火车,等弄清楚事情真相后再上路,虽然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其实,这种事怎么说呢?根本就像马后炮一样,要等事情发生后,才能让人相信和采取应对的措施。眼下空口无凭,说者毫无压力,倾听的人却左右为难。这不,女服务员还要为和尚的话做遮掩,免得车厢内引发暴动。
“啊?”女乘务员整了整神色方挑眉瞥向问话的乘客,故作不解道:“有这回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他就在这儿说的。”
“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啊?我刚才明明看见那个和尚跟你一块儿到前面去的。”
“对啊,你们是不是瞒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逼问乘务员,其中有几个嘴里冒出的话非常尖刻。卫霄望去,却是先前被女服务员呵责过不要抢他们座位的那对情侣说的。女乘务员推开人群往车头的方向去,并表示众人有疑问的话可以去问车长、或是乘务长。
在座的大部分旅客也不过是出于好奇心,没存着什么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还有些人则是兴灾惹祸,看见大家一起遇到倒霉事会感觉兴奋,这样的人根本不想找出原因,只希望谜底藏的愈深愈好,让左右的人担心的时间更长一点,更害怕一点,自己从他人的恐惧感中得到乐趣。因此,乘务员离开也没人跟着去追问,只是没好气地靠在坐椅上嘀咕了几句。
火车没坏,车上也没被装炸弹,乘客中更没藏着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和尚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让火车停驶,根本是为难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不停吧,心里就怕有个万一,到时候有几张嘴也说不清。停吧,又没发生事故,简直是搞封建迷信,玩忽职守的典型。
卫霄觉得要解决这件事,还得等火车靠站的时侯把原委告知站长。只是在短短的五分钟内很可能无法决断,说不定还要打电话联系总站。那么等火车开往下下站的四个小时里,应该能得出结论了。怕就怕火车在这段路途中出事,卫霄无意识地嘟着小嘴,决定看下一站到站时,和尚下不下车再做决定。
如果,和尚说的是实话,火车再开下去真的会出事,那么和尚会坐在随时可能出事的车上等死吗?其实,卫霄更希望看到的是雨过天晴,火车驶出雨雾的包围圈,进入舒郁普照下的大地,比起别人,他自然更相信自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卫霄因为一夜没睡,有些犯困。他怕自己会无意中睡着而错过了站头,便开始默念起心经。卫霄不知道的是,从他念出第一个字起,被男乘务员押着送去后车厢内坐好,合拢双目拨着念珠诵经的和尚猛地张开眼睛。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唔——,好冷!
卫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手背擦过脸颊竟感到脸上湿漉漉的。
怎么回事?卫霄拧起小眉头,睁眼就看到面前半开的窗户。这辆火车,如同地球上七八十年代的列车一样,车窗分上下两层,下面半扇窗户是可以往上掀开的。但若是窗关得不紧,狂风与雨丝就会飘进来,打湿车厢内的小茶桌和坐椅。而卫霄,就是这么被唤醒的。
对了,他还在火车上,正等着到站时看和尚的举动,再考虑下车还是继续乘坐。那他方才是怎么了?睡着了?他明明在念经啊,怎么会睡着呢?那现在火车开到哪儿了?被冬日的冷风一吹,卫霄倏然清醒,刚欲转首询问麦子,侧脸转首的短短一刹之间,竟让他的骨子里生出一股寒意。
车内的旅游、头顶上方架子上的行礼、小桌上的吃食、地上的碎屑……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车厢内空荡荡的,静的吓人,或者不能说安静,只是没有了各种杂音,使得铁轨磨擦的声音,和越来越大的雨势拍打着车窗的噼啪声,愈发的清晰了。
卫霄昂首环顾着车厢内的环境,确实是他之前乘坐的三八四零号列车。他面前的小茶桌的桌脚上,有个不起眼的脚印,是他刚上火车那会儿发现的。既然,他还是在原地,那车上的其他人去哪儿了?卫霄听着耳畔喀嚓喀嚓的列车行进的声响,心渐渐下沉。
卫霄悄悄挪到坐椅边缘,探出小脑袋,左右望了望,可以看到前后连接的两列车厢内亦是一片空旷。卫霄小心跳下坐椅,站到过道中央,沉思片刻后迈开步子往前走。
噼里啪啦啪哒噼里啪啦……
雨乘风势,噼啪噼啪的敲击着玻璃窗。卫霄的小身影在空泛的过道中慢慢走着,于灯光的照射下,时不时地拉出一道黑影。好几次卫霄觉得不对劲,忍着害怕回过头,却只看到自己身后的影子。卫霄加快脚步,往车头的控制室赶去。这么一跑动,卫霄方才看出了蹊跷。车顶上的灯火竟是愈来愈暗了,卫霄正欲仰起脑袋仔细查探之时,突然车厢内的车灯嘎吱喀呲的响了起来,一时间卫霄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不过须臾灯火泯灭,整列火车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虽然没了光线,但对于能在黑夜中视物的卫霄而言,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眼下的形势实在令人怀疑,卫霄觉得就像前世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片,主角莫名其妙的陷入陌生的环境,没有头绪的奔走,每到一处都仿佛正步入凶犯的陷阱。譬如刚才车灯骤然熄灭的情形,就是恐怖片中常用的一招。而此刻的自己,就是影片中的倒霉鬼。
卫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他知道不会有人告诉他答案,他只能自己去找。然而,卫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该往前走,他如今能面不改色的站在过道里,实在应该感谢当初那个诡异的山洞,他在里面学到的第一个能力就是胆色。
喀嚓喀嚓啪哒喀嚓喀嚓,噼里啪啦啪哒噼里啪啦……
不对!
卫霄凝神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猝然间脸色一窒,转身就往车头处狂奔。他一直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好似被什么紧盯着,那种感觉让卫霄非常的不舒服,既有刺骨的恐怖感,又令人作呕。卫霄才跑了两步,骤然间被脚下的东西一绊,整个人跌了出去。卫霄以为会摔得生疼,眼睛下意识地闭起来,没想到自己没跌到冰冷的塑料地板上,而是撞到了一个相对而言较为柔软的物体上。
虽说没有摔在地板上,但还是有点疼。卫霄龇牙咧嘴地张开眼,猛然间眼瞳急剧收缩,为了防止自己叫出声,卫霄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他正贴着一张被压成肉泥的脸,脸上的五官卷成一团,红白相间的脑汁覆盖在稀烂脑袋上,眼珠脱出眼眶挂在脸颊两侧晃荡。卫霄吸了两口气,鼻尖尽是血腥味。他支撑着双臂起身,微一踉跄,举臂随意一抓,刚巧拉住一只冰冷的手掌。
卫霄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什么。死尸,他的眼前,或许应该说车厢内到处是尸体。他不是不小心跌倒的,而是被死人的肢体绊倒的。这些尸体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其中有两具还是他在车站休息室内见过的乘务员的尸首。ωωω.χΙυΜЬ.Cǒm
卫霄扫视着四下里的惨景,不知何时完好的车厢已经破成烂铁,周围的玻璃窗俱皆破碎扭曲变形,桌椅也被挤压成一堆废墟。而死者就在这堆废墟之中,有让玻璃扎破肚子的、有被坐椅压成肉饼的、有摔断脖子的、有削掉头盖骨的……一个个可怖的死相,一双双不瞑目的眼睛,触目惊心!
噼里啪啦啪哒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啪哒!
啪哒!
不好!
因为突如其来的惨景,让卫霄在一瞬间忘了自己的处境,等听到近在咫尺见的脚步声,才顿然惊醒。对!一直令他深深恐惧着的,就是藏在风雨和铁轨磨擦声中的脚步。然而,就算他想逃,前面也已经没有路了,早被尸体堵住了出口。
扑通扑通扑通……
卫霄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有人在他背后,而且来意不善,但他不敢回头。该怎么办?怎么办?卫霄不停的自问,陡然间,卫霄的右肩一沉,不自禁地望去,只见一只手正按在自己的肩头,让他骇然的是,这只手竟有六个指头。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急剧的恐慌,使得卫霄下意识地念起大悲咒。一字一语,飞快的蹿出卫霄的唇瓣,顷刻之中,卫霄整个人被白色的光芒笼罩。卫霄感觉右肩上的手掌似乎在拼命地使力,正当对方要抓住他时,自己的胸腹之中忽地冒出刺眼的金光,一下子爆射开来。紧接着他眼前一亮,猛地跳起身来。
“弟弟,你怎么啦?”
卫霄没有回答麦子的疑问,他的额角、背脊、手心里俱是冷汗。而令他的脸色由红转白的,则是喇叭里响起的那段话。
“尊敬的旅客们,三八四零号列车即将从平码站出发开往杜茳,请各位乘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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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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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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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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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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