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端起桌上的饭碗,举起筷子夹了块红烧土豆塞入嘴里,又拿起筷子往口中扫了几筷饭,等吃下半碗饭,垫了垫肚子方说道:“一路上倒没遇到什么事。就算遇到他们的大伯、大娘,对方能料到我后座两边挂着的竹筐里装着他们的侄儿、侄女吗?我回来的晚,主要是走小路去的县城。到城里已经快中午了,等我停下车歇一歇,吃了你做得馍馍,就带他们去买了几件衣服、鞋子和吃的,那胖娃子还让我给他们一人挑了一只小水壶,能挂在肩上在火车上倒水喝的那种。接下来,就去火车站,我跟车站里的人打了招呼……”
“你没说他们姆妈被打死的事吧?”女人不放心的插口道。
“我有那么傻吗?”男人横了自家婆娘一眼,又扒了两口饭道:“我就说他们姐弟俩让大伯一家虐待,奶奶死了就被赶出来,这两天他们大伯缺钱,还想把侄女、侄儿弄去卖掉。孩子求到我头上,我也看不过眼,这会儿把他们送去桃丰市,让他们去找在外头打工的亲爹。”m.xiumb.com
女人追问道:“火车站里的人怎么说?”
“这还用问?”男人把空碗递给婆娘,女人又替他盛了一碗塞入他的手中。男人笑呵呵地吃了几筷,方斜视着妻子,挥动竹筷道:“你也知道那个小姑娘能说会道的,再拉起袖子把旧伤给人一看,谁还会疑心啊?还有那个胖娃娃,往他们面前那么一站,哎呦喂!那些火车站里的人各个都想抱他,还不停地骂他们大伯、大娘没良心,拿了弟弟的钱却不照顾孩子。一个劲儿的说我心肠好,还跟我保证,一定帮忙在火车上照看孩子,把他们送到桃丰市,还会托熟人带他们去找爹。”
女人叹了口气道:“到底还是好人多。像麦子她大伯、大娘这样的人到底世上少有。这两个孩子也是倒霉,生在这样的人家。要我说,他们的亲爹也不好,要是……”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男人怕婆娘多思伤神,转移话题道:“我是把他们送上火车后才回来的,所以晚了点。回来的时侯走的是大路,三个多钟头就到了。你不知道,我们前面那条柏油路上出了大事啦!”
“啥事啊?”女人也不愿违逆丈夫的好意,住了口不再说孩子的事,接过男人的话头,故作诧异地疑问道。
“听说是今早有辆车从柏油路上翻下来,死了人。”男人夹了口热豆腐,边吃边说道:“你看,都这么晚了,出事的地方还有人呢!有的拿着电筒在照,旁边围了一圈人,路都不好走。我只好停了车下来推,离我们这里也没多远,就两三里路的事儿。”
女人此刻倒真起了好奇心,挑了挑眉道:“真的啊?都快八点了,还有人哪?三儿他爸,那些人是警察不?”
“瞧着不像。天黑,看不太清楚。不过,有两个脸上有疤痕,走起路来流里流气的,瞅着不像好人。”男人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道。
“唉呦!那你还敢停下来啊?万一……”女人惊慌道。
“怕啥?”男人横眉竖眼地瞪视着自家婆娘道:“我行得正坐得直,还能怕他们?”
女人伸出食指戳了戳男人的额头道:“你不怕,我怕,行了吧?诶?你怎么会知道出了什么事啊?他们跟你说的?”
男人微一沉凝,压低嗓音道:“他们问我早上出门的时侯,有没有看见柏油路下面的车子。我说早上出门走的是小路,没往那边去。他们就说车子从柏油路上摔下去死了人,车里没了两个孩子……”
“唉呀,不会是……”
“嘘——!”男人横了婆娘两眼,叮嘱道:“不管是不是,反正人都送走了,左右也没人看见,不妨事。这些人看着就不像好人,咱也算做了回好事。你把嘴巴闭闭紧,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今天的事。就是咱三儿回来,也不许跟他说。”
女人一手按胸,一手握拳道:“这还用你说?不过,要是这些人说得是真的,那两个孩子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那小姑娘不是说过她大伯、大娘要把他弟弟卖掉吗?我估计,十有八九是人贩子?只是,咱也不能平白无故得罪这些坏痞子,就当没看见吧。”男人嘴里啧啧有声,叹了口气道:“那两个孩子看着不像是会骗人的。再说,他们还那么小,没人教他们,咋会编出那么多话来呐?等两天,咱打听打听,我们这儿的村子里头昨儿有没有哪家失火,就晓得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女人推了推丈夫的胳膊,轻声道:“你说,他们要是真被人贩子抓了去,是咋逃出来的啊?”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呐?女人就是喜欢瞎琢磨。”
女人没有理会丈夫的轻嘲,接着推测道:“他们不会是车子翻了之后逃出来的吧?怪不得那胖娃娃脚底下,还有麦子的手背上有割伤,只怕是玻璃划得。要真是这样,车里的人贩子都死了,就他们姐弟俩活着,那可真是命大啊!”
“好了,还越说越来劲了!”男人嚼着嘴里的青菜,咽下最后一口饭,把饭碗交给女人后,忽然察觉什么般地惊呼道:“三儿他娘,你咳嗽好像好多了?我回来到现在,都没听见你咳过。”
“唉呦!你才发觉啊?”女人得意地笑道:“是好多了。也不知怎么的,我吃过早饭就觉得不大咳了。菩萨说做好事有好报,依我看,我这就是得了好报了!”
女人说着去灶房把碗刷了,又替丈夫倒了洗脚水端到他面前,男人怕弄湿棉裤,脱了裤子往女人手里一丢,让她去放好。没想,女人刚提起裤子抖了抖其上的尘土,便有几张花花绿绿的纸头从裤袋里飘了出来。女人捡起来一看,竟是十块钱一张的纸钞,气得女人两个跨步冲到丈夫面前,一把拧起男人的右耳,喝道:“我不是让你别收孩子的钱吗?你怎么不听呢?他们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好意思……”
“我哪里知道啊?”男人苦着脸,摊手喊冤道:“你说了不收,我敢收吗?再说了,只有那小姑娘也就算了。现在,她还要带个更小的一起上路。姐弟俩那么可怜,我哪好意思拿啊?”
“你真的不知道?”女人虎着脸逼问。
男人忍着耳朵上传来的刺痛,摇了摇头。
女人放开丈夫的右耳,数了数手里的纸币,一共是六张,就是当初麦子说好的六十块,一分不少。女人长叹了一声道:“唉——!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早当家。你看他们,小小年纪竟想这么多事。我们不过顺手拉他们一把,他们就想着回我们的礼,怕欠了我们的情。这些孩子都是好的,只可惜投错了胎,受苦了。”
不提夫妻俩之后如何的感叹,只说离他们三十多里远的徐家村,此时已大闹过一场,而且至今仍没有坠下序幕。
原来徐为民一家连夜把梅香送到镇上的卫生院,由卫生院开着救护车带到县里的大医院进行剖腹产。梅香在凌晨两点被推进手术室,清早五点方送入病房。这次手术和一路上零零碎碎的钱,用光了徐为民家大半的积蓄,但依旧叫他们一家笑得合不拢嘴。梅香生了一对双生子,是的,两个大胖小子!
贺大娘、徐为民自从见过乖孙的面,整个人便如秋风中的枯叶,激动的浑身发颤不说,眼睛都呆直了,下意识地翘起唇角露出个笑脸,却不晓得自己在高兴什么。陪着同来的村人亦隔着婴儿房的玻璃窗,眼馋地望着其内的双胞胎,并紧盯着孩子不停地发出惊叹,等护士把婴儿抱下去放入小床,众人才回过神。
其后,走廊里瞬间响起一连串的恭喜、徐为民喜极而泣的哭号、贺大娘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谢菩萨的欢叫声,直到护士走出婴儿房制止,才把恋恋不舍的徐为民、贺大娘劝走,回到了梅香的病房。贺大娘等人回来后,又换守在病床边的大牛去婴儿房看儿子,当然同样是咧着嘴回房的。
大牛这一来一去用了二十多分钟,乐傻了的徐为民总算按下了心头的喜意,搓了搓手掌朝一旁听着村人恭维话的贺大娘吩咐道:“老婆子,你和宝树他们回去吧!”
“啥?叫我回去?”贺大娘竖眉瞪眼道:“凭啥是我回去啊?要走你走!我的大胖孙子在这里,我回去睡得着吗?”
在旁人善意的笑声中,徐为民嘴一撇,白了贺大娘一眼,冷喝道:“你忘了家里的宝宝了?”
“对,对!宝宝还在罗大姐家等我去接呢!”贺大娘也是一时乐疯了,才把卫霄抛在了脑后。实则,比起佛祖、菩萨、神仙什么的,在如今的贺大娘心里,她家的小金童要厉害多了。她嫁到老徐家求了二十多年,才求到儿子。还以为这辈子抱孙子是没指望了,哪里知道小灵童一来,一直没有动静的儿媳妇马上怀上了不说,还一次得俩,还是双胞男娃。眼下,就是让贺大娘立刻去死,她也能瞑目了。
接着,不用徐为民叮嘱,贺大娘呆到九点便出了医院,回村前还买了大包小包的吃食,大部分都是给卫霄买的,余下的一些是要回去煮汤,到时候让人送去医院里给梅香补身子的。不光贺大娘,跟来的村人无不掏钱买下各色的吃食回家,皆欲贿赂送福小金童,让家里也添上一双胖小子。
众人是怀着欢天喜地的心情步入徐家村的,贺大娘更是希望一进村,村里的人都围上来问她家的事才好,让她可以好好炫耀炫耀自家的双胞胖孙儿,叫全村的老婆子、小媳妇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并狠狠落之前暗地里说他家媳妇不能生的混帐的脸面。哪料,贺大娘搜肠刮肚的想了很多夸奖亲孙的话,可一路上任是没遇到一个人,直到经过打谷场,看到所有的村人都围在打谷场上,不知在干什么。而四周俱是烧得破破烂烂的房子,方才隐下了脸上的喜色。
“爸,这是怎么啦?”未待贺大娘发问,血气方刚的徐宝树首先忍不住冲着人群里的老子询问道。
“唉——!”徐田边拍着大腿,边摇头的把昨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徐宝树听完呆了呆,随即大声嚷道:“小金童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这么多人看着他一个还守不住啊?”
“咱昨夜都在救火……”
“唉,都怪麦子她奶!”
“我们哪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刺啦!
在众人的辩解声中,贺大娘的手一松,提着的塑料袋都掉到了泥地上,袋中的东西滚落出来撒了一地。贺大娘身侧的徐宝树赶紧把人扶住,人堆里有眼色的慌忙递上一把椅子,把贺大娘扶上去坐好。
徐宝树是个极有小心思的人,却也很会利用这些小心思去牵动人心。当即双臂插腰,放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梅香今儿一早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两个啊!村长家有一对大胖孙子啦!大家别忘了,这两个胖小子可是小金童送来的!我今天还特地买了好吃的,想回来孝敬小金童,让他也给我家送两个大胖小子呐!现在倒好,你们跟我说小金童不见了,连他怎么不见的都不知道,那咱要往哪儿去找啊?你们今后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不过须臾,一个个哭丧着脸,交头接耳地说起话来,尽是悔不当初的声音。
“罗婆子!”贺大娘终于从悲怒中清醒过来,猛地跳起身,冲到人群里,一把抓住罗大娘的手腕,呵斥道:“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我把宝宝好好的交给你,你倒好,不过一夜的功夫,就把人给我弄丢了!你这是安得什么心啊,啊?”
罗大娘被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也叫同村的人都埋怨了一遍。但她真的不是故意丢下小金童的,可而今小金童不见了,便是罗婆子有一千一万个冤枉和不得已,也没人愿意听。
最后,还是由方婆子领头,招呼徐隆家的、罗大娘的小儿等人上前把贺大娘、罗婆子两人拉开的。徐宝树的话,也令方婆子心疼了许久,她家的儿媳妇才刚有动静呢!谁知道是男是女?但要是有小金童在村里,还愁抱不成孙子吗?现在倒好,闹成这样!还不如昨夜别救火的好,反正泥坯房子不值钱,只要把屋里面的东西搬出来,烧光也不心疼,到时候再砌一间就是了。可是,谁能想到有人会趁着火灾偷走小金童呢?
方大娘心头恼火,却也不能看着老姐妹被逼死。只得把昨夜火灾时,看到的关于徐二姘头行事的可疑处说了出来,并告诉贺大娘,麦子的娘死在火场里,几乎烧成了灰。而暂住在麦子家的母女俩却不见了,连麦子也一起失踪了。还有人在村口捡到了一个棉布包,不知能派什么用场,但疑似是伪装大肚婆用的。
村里人见识不多,但亦不是傻子,都认定火灾和小金童被偷的事与那对母女俩有关。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让她们留下来,每天和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麦子她奶必然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此刻聚集在打谷场上,就是在逼问麦子她奶关于那对母女的事。可是,麦子她奶油盐不进,任凭他人怎么威胁怒骂就是不松口,反倒开始在地上打滚说着村里人欺负她,把她的房子烧了,害死她家的儿媳妇的话。并要求村里人给钱赎罪,要是不依,她便要去城里告官。
有人听不下去同麦子她奶争论,但麦子她奶岂会与人讲理?胡搅蛮缠的一口咬定昨夜的事都是村里人听了村长的挑唆后做下的,就是看她家没了男人,所以想霸占她家的田地。众人都觉荒谬,可麦子她奶就敢把这样荒诞的事说得冠冕堂皇。
对于麦子她奶的诬蔑,贺大娘是恨不得撕烂了那张胡言乱语的嘴巴。贺大娘知道和对方说不清,亦不愿与麦子她奶废话,冲上去就是十几个巴掌,扇得麦子她奶哭天抢地的要去死。贺大娘让人站开,任由麦子她奶躺在地上要死要活,一个人去做独角戏。
贺大娘不再理会麦子她奶,招过徐隆家的小子让他骑车去医院把徐为民叫回来。徐为民回村的时侯,脸都气白了,二话不说便让村人把麦子她奶赶出徐家村,根本不愿再听什么解释。
麦子她奶挥打着四肢,不让人接近。可她毕竟老了,被几个男人抓住手腕反臂一压,就推出了打谷场。麦子她奶没想到徐为民不问她两只狐狸精的消息,也一点都不顾忌自己威胁他的话,说赶就赶,她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麦子她奶这时候才知道怕,嘴里开始说讨饶的话,但她喊得嗓门都哑了,亦没人为她说上一言半语,任是被压出村口,丢在了柏油路上。
“村长,这样的人你把她赶出村,咱都同意。可是,咋不先问问那两个女人的消息呐?你家如今是抱上孙子了,可我家的媳妇才刚挺起肚子呢!要是找不到小金童……”有人忍不住质问道。
徐为民正为自家宝宝被人偷走的事恼恨,听对方言下颇有怨意,顿时没好气地回道:“你傻啊?自己想想,那婆娘是什么德性?她家的房子都被烧了,要是真知道那两个女人住什么地方,会不说吗?只怕一早就告诉你们,让村里的人替她去抓人了。”
众人闻言,仔细思索了片刻,还真是这么回事。看来,徐为民小气归小气,村长的位子还真不是平白坐上去的。村人感觉有了主心骨,纷纷问徐为民接着该怎么办,咋样才能把送福小金童再迎回徐家村。
徐为民的意思是报警,无论如何,孩子的安全最重要。但村里人一听便摇头,如今徐二媳妇死了、麦子不见了、小金童又是他们硬留下的,要是让麦子她奶的一张臭嘴胡扯上几句,警察说不定还真会怀疑昨晚的事是村里人做的呢!何况,就算警察找到了小金童,也不可能还给徐家村了,肯定要把孩子送到他亲生父母手里去的。这样没一点好处的事儿,谁会做?
但徐为民做了,因为这件事连村长的职位都卸下了,甚至被拘留了十来天,还被罚了款。村里有许多人都说他傻,但大半年后,怀孕的小媳妇们一个个临盆,便让人傻了眼。当初反对徐为民报警的人家生的都是女孩,唯有力挺徐为民的几家得了儿孙。好些人悔得扇自个儿巴掌,骂自己是蠢货,明知小金童是天仙下凡,得了他的赐福后,竟因为一己私心罔顾小金童的安危,难怪徐为民一家会越过越好,而自己却空欢喜一场!
而那时,早已被徐家村村民遗忘的麦子她奶,正躺在县城的主道边乞讨。老婆子的眼皮下瘪,显然失了其内的眼珠,两条小腿扭成奇怪的弧度,让人看着既可怜又恶心。路过的人偶尔会往她面前的搪瓷碗中抛上一两枚分币,每当老婆子听到咣当当的声音,麻木的心又再度被撕裂,悔恨的狂潮一次又一次把她淹没。
当年,麦子她奶被村民推到柏油路上后,本是要立刻返回徐家村的,但她刚想离开,就被一些不认识的流氓抓住了。对方把她扔到车上,问了她很多事,有她知道的,也有她不知道的。麦子她奶一惯欺善怕恶,被那些凶神恶煞一吓,便什么都说了。她以为把事情说出来,对方就会放自己走,哪知她被捉到小屋里让人弄瞎了眼睛,打断了腿,毒哑了喉咙。
虽然那些人往麦子她奶嘴里塞了药,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依旧让麦子她奶以为自己会死。然而,命运却让她活了下来,成了一个乞婆。她而今每天早上让人拉出去乞讨,晚上拖回小屋躺尸,吃得是酸臭的烂食,睡得是凹凸不平的泥地……
麦子她奶发不出声音了,但她仍是在心里不停地骂,骂徐为民一家、骂徐家村所有的人、骂不听话的麦子、骂那对欺瞒她的母女、骂把她抓来当乞婆的流氓……骂引来这一切倒霉事的送福小金童!骂过之后,便是悔恨,悔不该嫁到徐家村,恨天下所有的人。麦子她奶从没有反省过自己是否做错,也许她明白自己错了,但落到如今的地步认错也已经于事无补,支持着她活下去的,便是心头的那股恨意。怎奈,不管她如何的憎恨和怨愤,她仍会这样悲惨的活下去,直到死亡。
这些都是后话不提。此刻,卫霄正坐在梅州通往桃丰市的列车上,欣赏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他深知自己的离开会给徐家村带来什么样的震荡,但涉及到自己的安危,卫霄从不含糊。所以,卫霄没有想过让送他来火车站的男人回徐家村送口信,哪怕这会让徐为民等人好受许多。卫霄而今能做的,只是在腹中默默的念经,希望徐家村那些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家都能心想事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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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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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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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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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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