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欢,你可瘦了!”
“马——老师——好——!”
卫霄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喊声,不自禁地向教室门口望去。一个身穿淡灰色连衣裙,剪着齐耳短发的女人,映入他的眼帘。有那么一瞬间,卫霄仿佛在这个陌生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熟悉感。
“徐老师。”还未入门,来者便笑看着徐忆荣打起了招呼。
正在收拾碗勺的徐忆荣赶忙扭过身,往房门处迎上两步道:“哎呀,原来是马老师来啦!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两天?”
“怎么好一直休息下去啊?这些天让你帮忙带我手下的孩子,已经过意不去了。”马燕欢说着便走入教室,帮着徐忆荣把桌上的搪瓷碗收入塑料筐内,并环顾着桌边的小朋友道:“马老师不在的时侯,大家有没有听徐老师的话啊?”
“有——听——!”
马燕欢满意地点头道:“好,大家都是乖孩子!”
“燕欢,你来了?”张小倩自从三天前被园长骂了一顿后,跳脱霸道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但这只是对他人而言,张小倩与徐忆荣之间的关系反而更恶劣了。比如收碗这样的事,不仅不帮忙,干脆出去躲懒。就打着徐忆荣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告状,而肆无忌惮。
之所以会这样,自然是因为张小倩把当日出丑的事,都怪到了徐忆荣的头上,认为自己不过是开开玩笑,对方却当大事一样,弄得自己下不来台。极好面子的张小倩被当众落了脸,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总想着找机会,把受过的委屈还回去。
“小倩!”马燕欢回首笑看着来者,朝对方招了招手,把入门后放于椅子上的布包提了起来,从中掏出一盒酥饼,塞入张小倩的手里。“我病了这么多天,多亏了你和徐老师帮忙,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们,这盒酥饼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谢你了啊,我最喜欢吃酥饼了!”张小倩高兴地捧过盒装的酥饼,当看到马燕欢把另一盒递向徐忆荣,徐忆荣又客气的推拒时,她的眼珠一转,嘴里说着谢意的话头立刻变了味儿。“马老师,你就不用勉强徐老师了。徐老师现在哪里还看得上你的酥饼啊,她现在有学生孝敬呢!”
马燕欢心存疑惑,徐忆荣却并不解释,当作没听到张小倩的酸话,接下了马燕欢送上的酥饼。谁知,张小倩见徐忆荣闭口不言,以为她好欺负,得理不饶人道:“马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徐老师可发了笔大财啊!喏,就是这个孩子,他家里可有钱了,第一次来就……”
“张老师!”徐忆荣见张小倩越说越不像话,推开了面前的马燕欢,上前瞪视着张小倩道:“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现在就和我一起去办公室,当着园长的面,把你心里的不舒服都说出来。走吧!”徐忆荣说着便伸出手来拉张小倩,被张小倩一下子甩掉。
徐忆荣沉着脸,睨视着张小倩喝道:“走啊,怎么不走了?”
张小倩哪里知道往日被人戳也不动声色的徐忆荣,今天的反映会这么大。她可是和姨妈保证过不会再出什么事的,真要被徐忆荣拉去园长室,就算姨妈最后放她一马,被其他老师晓得了这件事,她也没脸待在幼托里了。
可是,输人不输阵,张小倩既便想避开徐忆荣的拉扯,不让此事闹大,却也不愿丢脸的逃跑,授人笑柄。
“好了,好了!”马燕欢一边拉开徐忆荣,边打圆场道:“大家都是同事,闹一闹就算了!徐老师也别生气了,你也知道,小倩是有口无心的。小倩啊,你是带大班的,这几天辛苦你了,我现在回来了,你可以带着孩子去大班了。”
马燕欢的话就像‘及时雨’,解了张小倩的急。张小倩昂着下巴哼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朝围坐于桌畔的孩子们虎着脸骂道:“都傻啦?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站起来跟我走!”
张小倩离去前,甚至狠狠瞪了眼乖乖坐在一旁的卫霄,脸上的那股恶意看得卫霄心里直犯嘀咕。张小倩这样的人,卫霄见多了,凡事都捧上踩下,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最喜欢欺负性子软绵的人。但若是真被反击了,反倒什么用都没,不过是窝里横的人物。差只差在某些人有眼色,知道谁好欺压谁不能挑衅,而张小倩,显然没有这样的眼光。
幸亏,园长也知道自己的外甥女不靠谱,所以只让她照顾大班的孩子。上大班的小孩都有五岁了,而且必须是足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吃饭、上厕所都能自己动手不用老师操心了。所以,张小倩才能留到至今吧?
张小倩气呼呼地跨门而出,根本不管身后的孩子是不是跟得上自己的脚步。卫霄为尾随张小倩离去的六个孩子,默默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迁怒。
“徐老师,你和她计较什么呀?小倩不过才高中毕业,刚满十八岁的人,能懂什么事啊?看在园长的面上,你睁一眼,闭一眼好了。就算你有理,可真要闹到办公室去,园长心里难道会没想法?”马燕欢一边劝着徐忆荣,边把桌上的碗勺都收入了塑料筐。
徐忆荣的心绪并没因为马燕欢的宽慰而舒缓,仍阴着脸道:“你说的,我当然知道。可是,她也太欺负人了!你看刚才的事……”
“算了,算了。”马燕欢拍着徐忆荣的肩膀道:“反正你平时和她又触不到一块儿,这次是因为我请假才让她来帮忙顶一顶的,她回大班去就好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别气了啊!”
徐忆荣轻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和你生气,你……”
徐忆荣说到一半,见打扫的人员进了教室,便住了口。等清扫的人收拾妥当离去后,马燕欢怕徐忆荣又重提不开心的事,急忙扯开话头道:“这个孩子是新来的吧?长得可真好看。”
“是啊,他叫天傲,是前天来的。虽然才两岁,不过很听话。”徐忆荣一把抱起椅子上的卫霄,搂至马燕欢的跟前,并拉着他的小胖手,朝对方摆了摆道:“看,这是马老师。”
卫霄点了点脑袋,咧嘴一笑道:“马老师好。”
“哎呀,这孩子真聪明啊!不用教就会打招呼啊!”马燕欢笑着扬手,想捏捏卫霄白嫩的脸颊,被卫霄一扭身给躲开了,只听到背后徐、马二人善意的笑声。
托儿所的生活非常的枯燥,至少在卫霄的眼里是这样。每天八点到学校,看着小朋友吃早饭。打过铃后,不是听老师讲故事,就是拿着玩具自娱自乐,连本解闷的书都没有。十二点整用过午餐,在教室里爬上一会儿,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一般要睡两个多小时。等人睡醒,洗把脸继续听故事,一直听到三点半吃点心为止。其后,把小朋友放在一起玩耍,等待孩子的父母来接人。xǐυmь.℃òm
卫霄每天在托儿所里最难捱的就是午睡,他有点洁癖,虽然不严重,但躺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睡过的床单上,总觉得不舒服。幸亏毛巾毯是自家准备的,否则,卫霄肯定连躺下都不愿意。然而,既便卫霄妥协了,但在这几日的午休时,他依然没有睡着过。可以说,自从入了那个奇怪的洞,卫霄就养成了在陌生的环境下格外警醒的习惯。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对托儿所里的一切都熟悉了,就能睡着了。
啪啪。
“好了!小朋友们听好了,我们要去午睡了。”徐忆荣示意马燕欢先去开门,接着俯身抱起卫霄,并让余下的五个孩子慢慢跟着她走出教室,往长廊深处的房间踱去。
这里不是前两天午睡的房间,卫霄昂着小脑袋,转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打量着眼下的卧房。这个睡房比起昨天午睡的那个房间稍稍小了一点,但相差不大,格局是一样的,前后都开了几扇大窗户,靠南面的墙壁上贴放着五张四尺宽的大床,按两个孩子一张床的算法,还多出一张床,可以让老师们休息。
“有谁想要嘘嘘吗?要跟老师说哦!”马燕欢站在床边询问道。
“没——有——!”孩子们摇着头回答。
马燕欢与徐忆荣对视了一眼,相□□了点下巴,开始给孩子脱鞋子和外套。随即拉上窗帘,把孩子抱上床,让他们并肩睡在床上。
“老师,被被呢?”卫霄的洁癖又发作了,没有毛毯垫底,便不愿按徐忆荣的话睡下去。
“对了!”徐忆荣拍了下额角,转首朝马燕欢说道:“他们这两天是睡在大班那里的,我去把他们的东西拿过来。”说着便往门外走去,马燕欢赶紧追上两步道:“你一个人拿得动吗?我和你一起去。”
徐忆荣摆摆手道:“不用了,你看着孩子吧。”
“那好!你小心点啊!不行的话,回头叫我。”马燕欢叮咛道。
“知道了。”
徐忆荣嘴上答应着,脚下没有停步,匆匆走出了睡房。马燕欢目送着对方,看着徐忆荣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合上房门,快步走到床边,低头扫视着床上的卫霄,扬起温和地笑容,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忆荣不是介绍过了吗?卫霄心里疑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回答道:“宝宝,宝宝叫傲傲。”
“傲傲啊?真是好名字!”马燕欢的眼眸滴溜溜的转动着,嘴角处浮现的笑意更柔和了。“傲傲的家大不大呀?”
“嗯。”卫霄点点头。
“是什么样子的?”
卫霄呆呆地仰望着马燕欢,眨巴着大眼睛。
孩子太小了,果然不明白。马燕欢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仍是好声好气地问道:“家里离学校远不远啊?”
好有心机的女人,这么问,是想旁敲侧击地问出他的家世吧?看来,张小倩的话虽只说了一半,马燕欢倒是听到耳朵里去了。卫霄觉得眼前女人的笑容就像徐忆荣故事里的狼外婆,阴险的很,所以干脆小屁股一扭,背对着马燕欢自顾自地翻起身来了。这样冷落人的特权,是幼儿专有的,马燕欢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逼问什么,怕把孩子惹急了哭闹起来,引起徐忆荣的怀疑。
马燕欢为人精细,怕露出马脚,问过卫霄后,又把同样的问题删减着问了其他的孩子。不过五六分钟,徐忆荣就抱着小枕头、小毛毯回来了。待徐忆荣发下毛巾毯,不用人帮忙,卫霄就把毯子垫在身下,一半盖在小肚子上,头靠小花枕闭上了眼睛。
“舒郁照小床,宝宝快睡觉。妈妈守在你身边,一直到天亮。手儿轻轻拍,歌儿慢慢唱。宝宝啊宝宝,你可知道,妈妈爱你有多少?”
什么声音?卫霄知道要是不把眼睛合上,被慧莲反复拜托的徐忆荣会一直在身边拍他的小身子,强迫他入睡。可是,当他闭眼后,对于时间的流逝感就淡薄多了,他甚至不能透过窗帘的亮度来确定眼下是几点。
“窗外风雨飘,宝宝快睡觉。妈妈陪在你身边,做你的依靠。手儿轻轻拍,歌儿慢慢唱。宝宝啊宝宝,你可知道,妈妈爱你有多少?”
好像是歌声,而且,还是一首床边的儿歌。可是,为什么唱得这么凄凉?是谁在唱?徐忆荣还是马燕欢?但这歌声中的音色,不像是她们俩的嗓音啊?
“舒郁照小床,宝宝快睡觉。妈妈守在你身边,一直到天亮。手儿轻轻拍,歌儿慢慢唱。宝宝啊宝宝,你可知道,妈妈爱你有多少?窗外风雨飘,宝宝快睡觉。妈妈陪在你身边,做你的依靠……”
歌声反复了好几遍,一直不停,卫霄听得心里酸酸的。一时间忍不住微微把眼睛张开一条缝隙。哪料,这一看,却让卫霄当即大惊失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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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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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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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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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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