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结束表演的选手都尚未离开,回到休息室里坐着,打量着坐在最中心位置的神绘灵。
这是他们大多数人第一次见到活体,而不是电视中的二维画面,小声地议论纷纷,不敢上前搭话。
更多人喜欢的是像羽弦稚生这种平易近人的选手,实力高却不摆什么架子。
其实,节目组赞助的饮料,选手们都是不喝的,似乎约定俗成好的,谁喝这种东西谁就落了下乘,只有拿了广告费,才装模装样地喝两口。
但羽弦君就不一样了,拿起就喝,给了就用。
相比之下,他们反而是有点矫揉造作了,哪怕忍着口渴,让助理去外面买,也是不肯用节目组准备好的。
花舞女子会的伴舞们都回到了专车大巴里等候,担任主舞的少女已经褪去舞蹈服,换上了日常的阿迪棒球服,脚下是一双匡威平板鞋。
见到羽弦稚生的活体,她很开心,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大眼睛闪烁着星星,身子左倾,几乎与羽弦稚生的身体相接触。
“铃木白鸟。”少女简单自我介绍,“我喜欢你的《再见挽歌》,你的专辑已经下单了,不止是我,队里的队员们也都有下单,大家都很喜欢。”
“明天快递就会送到。”羽弦稚生摆出营业微笑,“感谢支持。”
导播来到候选室内,将后半场的出场顺序再次交代了一番,羽弦稚生从口袋里摸出九号出场牌,戴在胸前。
“刚才的舞蹈怎么样?”
“是这个。”羽弦稚生比出大拇指。
“感谢夸奖。”少女丝毫不掩饰愉悦。
视线被少女阻挡,神绘灵再也无法朝这边看,眉头皱起。
“你们的领袖,是不是打算今年后隐退?”犹豫几秒,羽弦稚生低声开口。
并不是冲着未来女友才关注花鸟风月,对方是一家学院的领袖,羽弦稚生早在研究这几家顶级学院的时候,花鸟风月就在他的重点关注名单之内。
尤其是最近操练东大艺术旗下的女孩们,让他颇感心力交瘁,因此也想早点把之前预设好的计划提上日程——学院之间的合作。
这种合作不是明面上的合作,而是暗地里的资源交换,你给我我想要的,我赠予你所缺的。
要是能把花鸟风月哄过来教舞,对于目前东大艺术的女孩们,一定大有裨益。
“为什么要这么问?”铃木白鸟压低声音,身子微挪,眼神变得怀疑。
“我猜的。”羽弦稚生坦白。其实是那场舞,他想自己应该是看懂那场舞。
“不,说是猜的也太离谱了。”
“我还可以继续猜,她最近是不是在队里扶持新的领袖,等新的领袖一就位,她就会彻底淡出,然后在年底宣布隐退?”
铃木白鸟小脸紧绷。
看到她的这副表情,羽弦稚生已经全明白。
“告诉我吧,或许我能帮上忙。”
“你只猜对了一半。”铃木白鸟左看右看,见到暂时没人望向这边,身子贴近羽弦稚生的肩膀,低声道,“不是隐退,事情比你猜的严重的多。”
“你可知道藤井家族?”
“藤井家族?”羽弦稚生不动声色地缩回点肩膀,不是害怕藤井这个名头,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听说,缩肩膀是因为少女靠的太近了,温热的小胸脯几乎已压到他的手肘。
“北海道第一学院的幕后赞助者,与北海道最大的极道组织藤井家族有着很深的联系。”铃木白鸟的声音很轻,像是担心惊扰到什么。
“哪怕找到了接班人,花鸟风月也无法全身而退,四大财团爆出消息进行打压,目的不是为了毁掉她,而是将她逼入到死境,今年她的人气大幅度下降,翻盘的机会已经很渺茫,唯一的路子就是从娱乐圈隐退,可提前隐退,需要赔偿高昂的毁约费,赔不起就卖身给藤井家的老家主。”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
“庆应私塾买下她的合约,让她加入庆应私塾,成为神绘灵手下的新队员,这才是四大财团的真正目的,他们设计好的。”
“已经在谈了?”
“嗯,快要谈妥了,最快下個月会发出转校通告,半决赛上她会为神绘灵伴舞,和韩国的那位朴尊式一起。”铃木白鸟的声音很轻,“我们的王女,成为了被对方捡走的垃圾。”
羽弦稚生侧身,看了一眼神绘灵。
连同领袖的尊严都能剥夺,四大财团的能量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狠厉。
神绘灵已恢复平静,依然是那副清淡的模样。
“我对爱情的形式并无意见,但她不是女同性恋,对么?”羽弦稚生压低嗓音,“人气下滑,她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
“她从来不跟我们说这些,关于她的事情。”
“我想与你们合作。”羽弦稚生说,“请帮我转告花鸟风月小姐。”
铃木白鸟轻轻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羽弦稚生是领袖,却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领袖,他的个人能力是顶级,但在词曲创作上依然要依赖他幕后的糖果武士公司。
两家学院合作并不能带来实际效益。
“还是不要打扰她了。”铃木白鸟说,“她其实跟你很像,出身都很平庸,你有东大艺术为你撑腰,但她没有,一步错步步错,要是惹到藤井家族出手,连你也不会好过,你能明白这一点么?”
羽弦稚生还想再说什么,但铃木白鸟已经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局势不容乐观,女孩们的舞蹈依然要自己亲力亲为,而在半决赛上,自己这边的团队,面对的将会是顶级团队的阵容。
骑虎难下,这牌并不好打。
“帮我向她转告一句话,可以么?”羽弦稚生说。
“什么话?”铃木白鸟目不斜视。
“糖果武士公司是我的公司。”
时间迅速推移,轮到羽弦稚生出场。
神绘灵作为最后的压台,目送着他拿起话筒走向主舞台。
他的背影清瘦,倔强,有种难以形容的气质,说是少年,可比少年要稳重,可说要沉稳,他平常露出的笑容又能轻松让女人们心动。
恍惚之间,她见到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影子。
那影子操控着他,又被他操控。
......
见到自己最最最最喜欢的羽弦稚生,丹生夫人的心情一下子就腾飞了起来。
坐在她身旁的明星评委们,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晃动。
就像被调顺好、一触即发的羞耻身体。
舞台泛出乳白色的光芒。
羽弦稚生拿起吉他。
背后的大屏幕浮现出《童话镇》的字样。
这是一首中文歌,有日语版本。
他唱的是日语版本。
这首歌是否能够得到喜欢,他不确定。
比赛之前他已经公开了写下那些童话的消息,但似乎粉丝们对小孩子读的童话不感兴趣,出版社发行的报刊销量并不高,成熟的女人早已不相信童话,叛逆的女学生们更不会看这种幼稚的东西。
但没关系。
词为情而发,歌为人而唱。
这首歌既是给一个小女孩唱的。
那个小女孩并不在这个世界。
连她的名字都已经遗忘。
“听说白雪公主在逃跑。”
“小红帽在担心大灰狼。”
“听说疯帽喜欢爱丽丝。”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
......
2016年,中国香港,大雪弥漫。
这一天是圣诞节,银装素裹,到处都挂着彩色的灯,地上铺着厚厚的雪。
一只大脚后面跟着一只小脚。
年轻男子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她的面容憔悴,刚从福利院接出来。
两个人在玻璃橱窗前停下。
男子从来没有照顾过孩子,事实上连他自己都照顾不好,公司常常派遣他去赶会场,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嗓音也不如当年,渐渐地从高位上退下。
“想要么?”男子指着里面的阿迪达斯棉袄。
女孩摇了摇头,看向街头的煎饼果子摊子。
他给她买了一个,也给自己买了一个。
两个人坐在马路沿,啃着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
“我很有钱。”男子说,“想吃可以带你去吃更好的。”
女孩点头,但这已对她很好。
“你是日本人?”男子问道,蹩脚的日语叽里咕噜地讲,“霓虹?,扣你奇娃,瓦达、瓦达西瓦。”
“陈笙。”女孩用同样蹩脚的中文说。她听到那些人叫他陈笙,或者笙哥。
“搜第司,瓦达西瓦,‘陈笙’第司。”陈笙说。
女孩绷不住,笑了起来。
“我能听懂中文。”她说。
“嗨,早说啊。”
漫天雪花覆盖在两人的头顶。
“以后跟我混,把你培养成为最好的公主。”沉默地啃着煎饼果子,陈笙说,“以后嫁个好人家,我看九龙集团的三少爷就很好,年纪跟你一般大,品行也行,我们是哥们儿。”
可她昨天明明看到,那位三少爷把一本书砸在他的脑袋上,她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却知道他违反了公司的规定,大概是让他陪一个身居高位的富婆喝酒,但他没去,过往的人有点羡慕,但大多都在嘲笑。
她从日本的福利院接送而来,被送到他的身边。
她年纪小而聪慧,通过几个日本女人私下的交谈,知道自己是为了控制他的工具。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公司就能牢牢用舆论控制他,而他则是再也不敢对抗,哪怕让他做再多的酒色交易。
“我已经脏了,但只要你是干净的就好。”她听见男子说,“从今往后,你是莪的唯一,我只会你而活。你要健康地长大,然后离开我,好好去看这世界。”
“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了。”男子说。
两人的对面是文华东方酒店,2003年,张国荣从24楼跳下去,成为人间的绝笔,他也早已想从这里跳下,可如今决定为她而活。m.xiumb.com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他问。
......
“红鞋子不知疲倦地在跳舞。”
“只有睿智的河水知道。”
“睡美人逃避生活的煎熬。”
“小人鱼把阳光抹成眼影。”
“投入泡沫的怀抱。”
......
她在雪中写下自己的名字:“yukiko。”却被马路车边激起的雪花掩盖。
“什么意思?”陈笙看不懂,“饼脏了就不要吃了,我再去给你买。”
她望着漫天大雪,眼眶湿热。
从今天起,她有家了。
......
“总有一条蜿蜒在童话镇里七彩的河。”
“沾染魔法的乖张气息,却又在爱里曲折。”
“川流不息扬起水花。”
“又卷入一帘时光入水。”
“让所有很久很久以前......”
“都走到幸福结局的时刻。”
......
两年后的圣诞节,陈笙从文华东方酒店跳下,碎成雪地里的一粒朱砂。
这一年,她十三岁,陈笙二十三岁。
她亦然从楼顶跳下。
......
吉他缓缓放下,全场静默地可怕。
“旋律很好,可是歌词......我没有听懂。”丹生夫人挠了挠头,“彼得潘和白雪公主是哪个动画里的么?”
看向周围的几个评委,都是大眼瞪小眼。
羽弦稚生起身,鞠躬,然后离开。
评委们讨论了一会儿,给出的最终评级是:B。
最高分是丹生夫人给出的A。
羽弦稚生再一次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但这次并不是好结果。
最先得知消息的是神绘灵。
本该高兴的她在得知结果之后,脸色黑如锅底。
而本该难过的羽弦稚生,在走下主舞台之后,却带着如负释重的笑。
当年他答应要给她唱这首歌,作为圣诞礼物。
他答应了,却没有做到。
不知道歌声能不能让她听到。
坐在回酒店的车上,泽野和树一言不发。
“抱歉。”羽弦稚生说。
“没有,不用说抱歉。”泽野和树边开车边说,“你写的童话我看过,这首歌我很喜欢,小薰女士说她也很喜欢。”
“歌是喜欢才要唱的,无论成绩如何,今晚你唱的开心么?”
“很开心。”
“那这就够了。”泽野和树说,“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你在我心里,已经不是学员了,而是我的孩子,自家孩子想玩,我们都愿意的。”
“宫本雪子看过这些童话么?”
“她是第一位读者。”
“她也会喜欢这首歌的。”
不远处,东京塔散发着光芒,距离它几公里之外,是正在建造的东京天空树,它们是东京两座地标性建筑,目前一个大,一个还小。
它们隔空相望。
东京塔说,终于不再那么孤独了,你要快点长大哇!
东京天空树说,好啊好啊,我会快点成长起来的!
车载音响里传出播报的声音。
天气预报说,明天是个好天气。
......
......
PS.回来了,今日起恢复稳定更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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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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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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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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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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