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街道黑压压的,从高向下俯瞰,白色小小的身影在宽阔的马路上移动,好似被风吹的七零八落。
田空葵用力地奔跑着,赤着的脚丫踩在脏兮兮的水坑里,脸上分不清还是雨水还是眼泪,她跑出几步就赶紧回头看,眼神里是被捕猎的小兽那样的惊慌。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能去哪儿,被带走的时候她一直在哭着,哪怕妈妈生气时用自己发火她也不想离开。
可如今妈妈也不要自己了。
她觉得眼前一片荒芜,路上行人投来的视线也让她感到不安,最后她跑到路旁,见到了伫立在雨水中的电话亭。
可口袋里没有一分钱。
电话机前的有个女人正在打电话,田空葵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厌烦地甩开了她的手,男朋友要分手,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哪里来的小乞丐?
田空葵低下头,湿淋淋地站在雨水中。
女人挂掉电话,皱着眉毛离开。
她大着胆子,进了一家便利店,小心翼翼地看着收银员,指了指电话机,又把小白裙的口袋全部翻了出来。
“欸?你想要打电话?”收银员问道,“没钱是么?”
他从自己的钱包里取出一枚百円硬币,递到田空葵的手里,田空葵对着他说了句谢谢,赶紧朝着电话亭跑去。
后面的收银员追了上去,拉住了田空葵的手。
田空葵瞬间浑身一冷,拼命地挣扎起来。
“拿着伞,你忘记拿伞了。”收银员把一把伞递到她手里,笑了笑,冒着雨又跑了回去。
田空葵怔了怔,紧紧地把伞抱在怀里,将硬币投入到电话机里,她只记得一个号码,并不清楚这个号码能不能打通。
“喂,哪位?”
电话通了,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
百日自由竞选赛,第一日。
时间是早上八点,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不少参赛的选手都已经坐车离开,去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场地。
事实上,还有凌晨五点就起床开始去表演的,不外乎想在第一天为自己拉到满意的票数,可以说是卷的可怕。
羽弦稚生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然后一边穿衣,一边望着落地窗下方的车子,不停地来,又不停地把参赛选手们接走,然后乘坐电梯,来到一楼的金色大厅。
随便取了点食物,羽弦稚生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默默地吃着,周围不时地就会有视线投过来观察着他。
下山时分,雨下的越来越大,伞也不顶用,风把伞吹翻,阵雨从密集的杉树林中席卷而来,将整个世界都刮的白茫茫一片。
两个人在雨中奔跑着,一路下来淋成了落汤鸡,在樱花旅馆的木廊下哈哈大笑。
正值旅游淡季,旅馆里客人稀少,古旧的雅厅里有个艺伎少女在拉三线琴,头上插着旧式发簪,身旁的花瓶上的花束映衬着她小小的脸蛋,散发着古老美丽的协调感。
她望着走进来的羽弦稚生,鹅蛋脸不禁红了起来,站起身来,迈着穿着高齿木屐的脚,蹬蹬蹬地跑进内室,过了会儿,家里的大人走出来,为两人安排了入住手续。
“咱家的温泉一定要泡泡呀,看客人疲乏的样子,绝对会满意的。”店主老婆子说,拉过自己的孙女,那艺伎女孩将手里的果子递到羽弦稚生面前。
羽弦稚生接过,道了声谢。
女孩快活地跑开了,继续拉着她的三线琴,琴声在悠扬的雨声中散开。
拉开屋门,脚下是柔软的榻榻米,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由于好久没住人,散发着清新的梅雨味,老婆子捧着宽松的睡衣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将茶具一一摆放整理。
房间里有暖炉,热气将屋子烘的暖洋洋的,老婆子看着这一大一小、长相都不似凡人的两人,笑着说:“两位赶紧去洗浴吧,淋浴感冒就得不偿失啦。”
宫本雪子正在用毛巾给羽弦稚生擦脸,听到这句话放下了毛巾,等老婆子出去后她拉上了纸门,背过身子去脱衣裳。
“不要看哦。”宫本雪子笑嘻嘻地说。
这话很没有说服力,这是古式单间,房间里除了两张铺床,还有一张摆放着樱花枝丫的花瓶之外再无他物,除非是到外面的女更衣室里去换,但两人包下的是有专门温泉的房间,不与大温泉池水相连,因此换衣服只能是在自己房间内,不然从女更衣室回来的路上还有被看光的可能性。
泡过温泉,老婆子来房间端来了饭菜与酒水,艺伎女孩问要不要伺候着用餐,两人不想被打扰,唯独想享受着二人世界,微笑着拒绝了。
这笑容长时间挂在嘴边,直到用完餐都没有停下,山脉里吹来空旷的凉风,抚慰着泡的热气腾腾的身子,清酒下肚,宫本雪子舒服地发出猫一般的呼噜声,竖条纹的睡衣十分宽松,却被她的身子给撑得鼓胀,不知是风吹导致,还是本身就如此。wWW.ΧìǔΜЬ.CǒΜ
用餐过后两人下起围棋,宫本雪子慵懒地靠在美人垫子上,身姿颇为风趣优雅,修长的双腿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枕着,睡衣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穿,她的围棋很臭,几乎是乱下,羽弦稚生很快看清了她的路数,陪衬着她,故意想要把棋给下输掉,不说让她赢得轻松,哪怕平局也好。
“知道啦,我这就来!”
少女嘟起小嘴,乖巧地提起裙角,哒哒哒地追上了老人,大雪落在她的墨色头发上,黑白分明,仿佛一滩融化的黑白棋子。
大地上满是积雪,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苍茫的雪景,道路两侧的松柏上落满了雪堆,重重的压弯了枝干。
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师父,战争已经打完了吗?”
“听说是上个月就打完了,幸亏大熵派来了强有力的援军,否则这次京都恐怕没办法抵抗那些妖怪的侵袭。”
大熵是远在大海对岸的强大国度,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无时不刻的向往着那里,那里盛产美酒夜光杯,也盛产诗人。
大熵是这个世界上最鼎盛的国度,如同一枚熟透甜美的果实。这是大家一同认同的事情,从它建立国度的那一刻起,没人认为它会有陨落的一天。
听说那里的诗人可以‘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而这并不是字面上夸奖诗人的意思,在如今的妖魔横行时间的时代,能够以诗以一对千对杀妖魔的诗人们,是绝对的传说中的顶尖战力。
听说那里的剑客们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居住在名为‘剑气阁楼’的地方,镇压着无数荒古巨兽。
听说那里有着如今世上最美的女人,喜欢吃荔枝,大熵的帝皇对她三千宠爱于一身,甚至为此举办了震惊天下的极乐宴会。
京都的皇帝花费重金从海航队的手里买来一张她的画卷,如今还存放在自己卧室里,妃子们早就对此颇有怨言了。
至于棋道这一方面,自从一千年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烂柯棋局之后,大熵如今已经没有可以拿出手的棋手了。
对围棋,老人和少女倒是颇有信心,虽然围棋是海的对岸发明的,但如今这边已经将棋道完全发扬光大了。
宇宙流、自然流、鬼神流,流派众多,如同养蛊般尽力厮杀。
四大棋院,五大本家,还有那一个仅存在传说中的御神殿。
如今的围棋,这里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而似乎连大熵的帝皇也是如此认为,经常在两国访客交流时对此避而不谈。
这里的人们不仅把围棋当做棋,更把围棋当做一种道。
御人御鬼御天御地,甚至御神。
这种所谓的‘御之道’,是一种顶尖而古老的修行方式。
只是成功者寥寥无几。
这是一条太过艰辛的道路,不仅是肉体,更是精神上的无尽折磨。
围棋是没有穷尽的,关于‘御’的探索的道路也是无穷无尽的。
少女和老人也都是这条道路上的无数探索者之一。
“师父,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大家以下棋来定胜负不好吗,反正黑棋白棋在棋盘上也是厮杀。”少女问道。“战争会死人的,围棋就不会。”
老人前进的步伐顿了顿,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出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眉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桃藤,等你长大就会懂得。”老人拿出平常的那一套说辞,说着他换了只手撑伞,想要摸一摸少女的小脑袋。
少女麻利地躲了过去,虽然嘴角带着笑,但神情明显有点不满:“师父你这句话说了几百遍了,可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吗?”
“将来我也想踏上战场,成为御城军,守护这个国度,不让那些妖魔踏入京都一步。”少女踌躇满志,但神色很快又黯淡下来,“现在呢,天天在寺庙里下棋,真的很没意思耶。”
老人没有答话,只顾往前走着。
雪越来越大,被压弯的枝干,就像此时此刻老人的腰杆。
少女天生心思澄澈,容不得任何异样,很快就察觉到了老人的失落,慌忙追了上去,想要道歉。
“啊!”
少女失声叫喊出声。
突然间,她的身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扑倒在了雪地里,脸也埋在了积雪里,随后因为疼痛而导致的呜咽,也都埋在了雪地里。
老人急忙走了过来,感到好气又好笑:“桃藤,有没有摔倒哪里?”
桃藤自然没有摔伤,厚厚的积雪为她缓冲了力道,更何况还是胸前那一对天然的防护垫最先接触地面。
“这个天气,如果不小心走路,很容易就摔跤的。”老人拉起了少女,“埋在雪下的枯枝可是很多的哦。”
少女气鼓鼓地爬了起来,泄愤般的朝着把自己绊倒的枯枝踩去,嘴里叫到:“笨蛋!让你绊倒我!”
然而她很快就呆住了。
雪地里的那一只枯枝,并不像树枝般的褐色,而是一种洁白无瑕的苍白色,这根本不是树枝。
这是一个人的手臂!
桃藤瞬间吓得不轻,惊慌地向后退去,又一次摔倒在了雪地里,叫到:“师父,这里、这里有一具尸体!”
老人皱起了眉头,毕竟岁数大,见识过了不少奇异之事,所以很快镇定下来,蹲下身去,刨开了厚厚的积雪。
源桃藤本想害怕的逃跑,但被老人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唯唯诺诺地抬头走了过来,眼神始终不敢看向地面。
雪坑里的尸体已经完全被冻僵了,身上穿着的是一副厚重的黑金色铠甲,胸前还有被冻成冰沙的血浆,早已凝固。
“是女孩?”看着这具尸体的脸庞,老人眉头皱的更深。
老人把手指放在那具尸体的鼻间,尸体早已没了任何气息,如同死亡和大雪般一样冰冷。
源桃藤捂着眼睛,小声问道:“师父,这人还活着吗?”
老人摇了摇头,道:“已经死了,不过看这人的装扮,应该是这一批前来帮助我们的大熵援军,这是熵朝特有的制式铠甲,以我们现在的工艺还无法复制打造。”
听闻是作战而死的援军,源桃藤立刻就不害怕了,心里被惭愧悔恨所充满,轻声道:“师父,我们安葬这人吧。”
随后她仔细看着那人的面孔,有着和老人一同的想法。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即便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但苍白的脸色并不能遮掩住对方俊逸的面孔,近看之下,就像是被冰封在冰块里的美人一般。
但若是以桃藤站起来的高度低头看,又会觉得他眉眼里有一种特有的俊俏,温润且美好。
哪怕对方已经死了,却总觉对方没有死,只是舒舒服服地躺在雪地里睡大觉,因为他的面容,祥和的有些过分了。
源桃藤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师父,会不会这人没有死?”
老人一愣:“可是,都已经没有了生息。”
桃藤走上前去,摸着那人的经脉,继续道:“师父你忘记了吗,以前你给我讲关于大熵的传说,那里的修行者有一种独特的闭气秘法,可以在重伤之下进入长眠修复状态,好让自己重新活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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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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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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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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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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