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劝阻并没有用,哪怕主治医生亲口来说,羽弦稚生还是坚持要跟宫本雪子回家,他不喜欢病房里的白色,总让他想起前世那个残酷如地狱的造星工厂。
临走前,老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说到家之后也让这个孩子好好休息,短时间内不要再有过于劳累的活动,虽说小孩子精力旺盛,但身子熬坏了也不好补回来。
宫本雪子咨询了一些问题,主要是对养护的咨询,她紧张过头了,医生说一句她就拿着包里的小本本记一句,好像是来偷学拜师的。
结果把老医生搞迷糊了,先是之前那位穿着红艳长裙的妖艳女人,这又来了一个更加漂亮的穿白色连衣裙的柔美仙女,一个孩子能同时拥有两个妈么,总觉得像是两个大家族在上演什么灭族夺子的戏码,就跟最近NHK频道播放的大河剧《夺子之战》一样。
夜幕降临,微风细雨。
宫本雪子系上安全带,揉了揉羽弦稚生的脑袋,心疼道:“你在车上再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已经睡得很饱了。”羽弦稚生抱住雪子的胳膊,小猫一般依靠着她。
“雪子,这样你不方便开车,我可以靠在你的腿上么?”
“当然可以呀,来吧。”宫本雪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连衣裙是白色垂纺布料,她的丰满身子往内陷的跑车驾驶椅上一坐,两条大长腿就暴露在外面,被她拍的啪啪作响,水波震颤。
“谢谢。”羽弦稚生枕着柔软的膝枕,但视线被阻碍,有点看不到雪子的脸蛋,所以他往膝盖方向挪了挪,如此终于看到她有点肉嘟嘟的下巴。
“雪子,你好像胖了。”羽弦稚生说。
“是么?”宫本雪子目视前方微笑着,车前灯亮起,给她的眼瞳染一层暖洋洋的微醺,“你在我的身边的这段时间,我的胃口确实变得很好,但太胖了开家长会的时候会被老师嫌弃的吧,要不然我减肥?”
“不用,很可爱不是么?”羽弦稚生笑了笑。
细雨沙沙地落在车顶,雨刮器来回地扑腾,像是一双在为两人欢呼喝彩的手臂,雨水被扫得干净,日产240SX在夜幕下的天桥上行驶,车子安静地滑行,融入海一般的车流之中。
临近岔路口时堵车了,喇叭声此起彼伏。
宫本雪子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羽弦稚生哼了两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眼睛亮盈盈如天上的繁星。
“这是给你的,雪子。”羽弦稚生从口袋里摸出S班的磁卡来。
“这是什么?”宫本雪子一手按着方向盘,单手接了过来。ωωω.χΙυΜЬ.Cǒm
“我的奖学金。”羽弦稚生笑着说,天真烂漫,自然而然,一脸期待被夸的表情,“是别人的三倍喔!”
身体里装的是二十三岁的灵魂,按理说不会有这种孩子般的心绪,但他选择性遗忘了,只享受着如今身为孩子般的童趣。
如果不是为了解决身边的麻烦事,他宁可一直保持这种孩子般的样子,选择让体内那个孤独暴躁的异世灵魂永远安睡。
或许他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但这其中不包括童年二字,这是钱买不来的东西,就像是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所以他真的好喜欢雪子,这个女人笨笨的没关系,什么都不会做也没关系,偶尔跟他耍小脾气使大小姐性子也没关系,他就是想赖着她,让两个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拉长,像是被打散的积木,一样一样的找回来,搭建成一个温暖的小木屋。
于是许多年后,若临死前回顾此生,灵魂还可以飘到小木屋里去看一看,清扫干净里面的灰尘,点上一盏孤灯,在漫天瓢泼的大雨中,拿出跟她一起的时光一页页翻阅。
“你自己留着用呀。”宫本雪子轻轻地将卡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可我想要帮助你呀。”羽弦稚生望着她说。
车流再次畅通,这辆车朝着家所在的方向行驶而去。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你知道某个条路的某个地方有座房子,无论你走多远再回来,望着路边熟悉的风景都会第一时间认出来,但那只是房子不是家,刚到家的新鲜感过后,依然还是孤独。
但如果有人在身边就不一样了,你是他的唯一,他也是你的宝贝,只要两个人呆在一起,一辆车就可以是一个家,只要有家在,天桥底下盖小被都温暖。
细雨泼洒,世界孤寂。
两个人在车里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想着回家可以做饭,洗澡,或者聊天,便就对一切都产生了幸福感,那种小小的欢喜,在心里生根发芽,慢慢地溢出喉咙,嘴里全是甜味。
“稚生,可以听听我的心里话么?”宫本雪子说。
“我很愿意。”羽弦稚生透过高耸的群山注视着一脸认真的雪子,别说是听心里话了,如果你需要,可以把我塞进你的心里去唱歌么?
在车上,宫本雪子敞开了心扉,对羽弦稚生讲了很多,关于女将,关于天顶枫庭,还有想要承担那笔债务的真正原因。
羽弦稚生安静地听着,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嗯一下,或者非常认可地点头,哄得宫本雪子越来越想说。
于是她讲了很多很多。
那些让人难过的事情讲完之后,她开始讲小时候发生过的趣事。
“追野猫追到油花菜地里?”
“嗯,还是爷爷打着手电筒唤来一群人才找到我的。”
“很害怕吧?”
“怕倒是不怕,就是没追上那只野猫,气得吃不下晚饭。”
“咯咯,雪子好可爱。”
“我知道我很可爱呀。”雪子脸红道。
“欸?屁股被兔子咬了?”
“我就蹲在那里逗它玩嘛,那只兔子的耳朵是软的,我把它的耳朵竖起来,啪的一下又掉下去了,来回弄了很多遍,最后我气不过,拿根筷子把它的耳朵支棱起来,估计是把它弄烦了,我刚转身去拿第二根筷子,它就扑上来了。”
“哈哈哈,疼么?”
“那还用说,三天没能下来床,我母亲抹完药就在床边笑话我。”
“那只兔子肯定变成了烤兔吧?”
“没有哦,爷爷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杀了那只兔子,所以我提上裙子忍着痛趁夜把那只兔子给放走了,毕竟是我先招惹它的嘛,对事不对兔。”
“不过那只兔子最后还是被吃掉了,我啃兔腿的时候哭的很凶,它太倔了,放跑它又跑回来追着咬我,正好被爷爷给看到。”雪子吐了吐舌头。
“此乃江湖豪情侠义之大腿!”羽弦稚生笑着吐槽。
这一路上车开的都很慢,仿佛在雨海中遨游的小船,两个人在船上撑着伞,天南海北地聊天。
那是她的童年,是她的过去,小小的雪子在宫本家族的大院里长大,她穿着木屐鞋和白色鸦羽的幼小身影出现在他眼前,随着她的讲述一幕幕掠过。
她的悲欢喜乐,她的哀愁离合,她的不甘与愤怒,她的窃喜和小心思,跟着车窗外的雨声一同化在他的心田里,描绘出巨大永恒的画卷。
木屐鞋换成小皮靴,裙子换成了剑道服,她的跃动和裙角翻飞,曾经落在她头发上的樱花,飘在在时光的长河里点起涟漪,于是他奋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直到回到往昔岁月。
“你好哇,雪子。”他闭上眼睛在心里说。
小小的雪子在他的心里跳着对他招手,你好哇你好哇,我已经长大啦,长大就是要跟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记忆挥手说再见,然后踏上新的旅途。
“我会陪你一路前行。”他又在心里说。
小小的雪子屁颠颠地跑开了,那个兔子在她身后追赶着,阳光渐渐朦胧了他脑海幻想的白色,铃铛般清脆的女孩笑声渐行渐远。
他睁开眼,见到了长大后的雪子,触手可及的雪子。她风华正茂,年轻浪漫,带着雨水洗不去、淋不透的坚韧。
人生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他不喜欢这句电影台词,人生应该是接力棒,接过承诺后一路奔跑。
若此生登临世间巅峰,请别忘记她。
若往后生活心冷意倦,请别忘记她。
别忘记这个女人为了你而活下去,为了你而受生活之苦。
也要对她好,极尽可能的好。
接过宫本家族的接力棒,担任起照顾好她的责任。
带着她阅览世间繁华,华灯初上。
让她的固执单纯永存,让她的绝代风华地久天长。
咫尺一生,恩重情长。
“哦对了,稚生,我要向你道歉,我不会再有事情瞒着你了。”宫本雪子郑重地说。
“嗯。”羽弦稚生点头。
“你呢?”宫本雪子飞快地瞄了他一眼。
“我从来都没有瞒过你呀。”羽弦稚生肯定道。
宫本雪子顿了顿,心想你拒绝加入S班还不算瞒我么,但她没有说出口,毕竟会把白泽理惠给出卖掉,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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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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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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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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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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