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连翘好一会儿,目光才缓缓转移到了萧暖卿的脸上。
像是终于知道了什么大事似的,他的眉心拧着一抹不可置信,但少年时的那块帕子的确就在连翘的手中。
帕子上的青竹,是他娘亲亲手所绣,他不会认错!
只是,他从前一直以为幼时的那小丫头是萧暖卿,没想到竟是连翘。
“阿兄?”连翘又唤了一声,“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我,我知道昨晚的事都是意外,你若是不情愿,我可以去跟我师父说的。我是江湖人,不看重这些的。”
连翘这招以退为进,任谁都能看出来。
陆千昱眉心微拧,看了萧暖卿一眼,这才道,“是女子便没有不看重这些的,哪怕你不看重,我也不能平白辱了你的清白,婚期已定,不会更改。”琇書蛧
萧暖卿清楚地看见连翘的眼底浮现出一抹得意,甚至还挑衅般的看了萧暖卿一眼,随即又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可是……嫂子心里定是不好受吧?”
说实话,连翘这点小伎俩当真不及林菀的十分之一。
演技也有些差,说着为难的话,嘴角的笑意却都快止不住了。
萧暖卿看着发笑,也当真是笑了出来,“不会,我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这每一个词,每一个字,好似都成了一把刀子,狠狠剐在陆千昱的心口之上。
他今早问过她的,与她而言他算什么。
眼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在她心里,他不过一个不甚紧要的无关人等罢了。
隐下心口那股燥乱的情绪,陆千昱眸色微冷,淡淡道了声,“多谢。”
而后,他转身牵过连翘,大步离去。
萧暖卿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陆千昱的身形高大挺拔,而连翘却是小小的一只,与他并肩而行时,倒是说不出的般配。
“小姐!”凝儿忍不住低声唤着,看着那已经走出门口的二人,气不打一出来,“那分明就是您的帕子!”
那块帕子,小姐一直很珍视,小姐说,那是她第一次救人的‘诊金’。
那明明是放在衣柜的匣子里,好好珍藏着的!
想到这儿,凝儿立刻回了屋,在衣柜的最下方摸出一个匣子,可一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凝儿立刻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得,忙冲到萧暖卿的面前,“小姐您看,一定是刚才那个连翘偷的”
萧暖卿看了匣子一眼,这才冲着凝儿一笑,“连墨前辈轻功如此了得,他的徒弟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我屋里偷了东西也是正常。”
她的神情很是平静,凝儿却急得不行,“那咱们去拿回来啊!她总不能偷了姑爷,还偷了您的帕子啊!”
偷了姑爷?
萧暖卿只觉得凝儿说的这番话着实好笑。
可,又莫名的叫人心酸。
是她的东西,被人拿走之后才能叫偷。
可,陆千昱是她的吗?
他娶她不过是皇命难为,他们二人也从来没有许诺过对方什么。
他是她的吗?
若是,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她的亲生母亲被皇上砍去了头颅,还悬在那城墙之上呢?
她与他而言,应该是不重要的。
至少,没有他的皇上重要。
她从凝儿的手中接过了匣子,伸手轻轻抚摸过上头的花纹。
瞧着陆千昱方才那副神情,约莫幼时她救的那人就是他了。
她竟不知,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巧合的事。
可,她都不知道的事,怎么连翘就知道了?
思及此,萧暖卿微微摇了摇头。
罢了,总归她与他立场不同,不可能在一起,既如此,那不如就让他去娶了别人吧!
而另一边,陆千昱走出萧暖卿的院子就将连翘的手松开了。
连翘微微一愣,却还是扯着嘴角笑,“阿兄,怎么了?”
“昨晚,陆某确实醉得厉害。”陆千昱的声音很是淡漠,甚至隐着一丝淡淡的怒意,“但,还不至于记不起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那种事。”
听到这话,连翘的神色骤然一僵。
她似是想要解释什么,“阿兄,我,我真的……”
陆千昱却是抬了手,打断了连翘的话。
“既然你幼时救过我,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照顾你。放心,三日后的婚期不会改。”
说罢,陆千昱便是大步而去。
只留下连翘站在原地,眸色发寒。
虽然他还记得自己没对她怎么样,可醉酒后说得那些话他似乎全然不记得了。
眼下他是真将她当成了幼时的救命恩人了。
也好,凭着这,她就能嫁给他,顺道气死萧暖卿那个贱人!
这样想着,连翘染着狠毒的眸中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一个时辰之后,萧暖卿如约去了城门口。
见她来,石安便立刻命人将德贵妃的头颅放了下来。
其余的锦衣卫则是推来一具棺材,那棺材里装着的,正是德贵妃的尸身。
几日过去,德贵妃的尸体早就已经腐烂发臭了。
棺材盖一打开,那股难闻的恶臭便扑面而来,惹得众人都捂着口鼻,干呕不止。
可,萧暖卿却好似没事人一样,伸手接过了德贵妃的头颅,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棺材里。
德贵妃生前爱漂亮,所以她将她的头颅放得很仔细,连着发丝都整理了一遍,方才满意。
棺材盖这才被盖上,石安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夫人,昨夜的事属下听大人说了,大人是喝醉了酒才闯了祸,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显然,石安这个大老粗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人。
萧暖卿勾唇一笑,“替我谢谢你们大人,我原以为他只是将头颅还我,没想到是整具尸体。”
单从这一事件上来说,她是该谢陆千昱的。
石安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可显然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了萧暖卿了,当即点了点头,而后道,“大人还替德贵妃选了下葬的地点,就在城郊,有些偏僻,夫人可要属下领您前去?”
下葬……
那莫正元跟莫旬一定也会来吧!
萧暖卿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将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就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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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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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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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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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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