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白玉珂抱拳,恭敬地目送秦念之缓缓走进那扇紧闭的房门。

  秦念之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黑黑的,没有半分光亮。

  满地狼藉,被掀翻的桌椅,满地的碎片。

  秦念之抹黑前行,有些试探地踢了踢脚下的碎瓷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果然黑暗中传来暴怒的呵斥,“滚出去!”

  “五哥,是我……”

  屋子深处传来“叮当”碰撞的声音,似乎是撞翻了什么东西。

  许久传来的嗓音低沉喑哑,像是在努力克制,声线还带着一丝颤抖,“你……你先出去,我不想见人。”

  那涩哑的嗓音于平日截然不同,秦念之的心往下一坠,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又酸又疼。却没有停下脚步,寻着声音摸索着往里走。

  细微的脚步声像是敲在赵君玄的心头,他有些恐慌,声音又高了几度,“你站住!出去!”

  秦念之蓦然停住脚步,黑黝黝的眸子中,浮起一层薄薄的水光,“五哥,当真不想见我,也没话想和我说吗……”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高大健硕的身躯却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寝室内,靠在宽大的紫檀雕花床边上。

  周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窗柩处遮挡不住的微弱细光透了进来。

  秦念之站在黑暗中,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仔细地观察着角落里蜷起的那团人影。

  四周安静的能清晰地听见两人的喘息声。

  秦念之又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赵君玄却猛地拿起手边的物件砸在了秦念之的脚下,“滚出去!你不是都知道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听声音语气,倒不像完全失了理智。秦念之心头微微一松,又往前走了两步,“五哥,你……”

  “滚!”

  像是林间被激怒的野兽,私人领域被人触碰,赵君玄忽然暴起,随手拿起身边的软枕,劈头盖脸地朝秦念之砸了过去,“滚!”

  秦念之的心剧烈的往下一沉,闪身躲过了砸来的软枕。

  景明说的不错,陛下现在的状况……

  赵君玄一愣,伸出手,很快又收了回去,“

  赵君玄呼吸急促,脑海如针扎般让他生不如死,偏偏想在爱人面前保留最后的体面,只能苦苦煎熬着。

  “滚啊!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贤明君主,我自私狭隘,残忍嗜杀。

  我从一开始就想将你据为己有,我卑劣执拗,早就对你动了心思……”

  秦念之被他这剖白震的不清,许久才缓缓的应了声,“嗯……”

  赵君玄觉得好不容易才稍稍清明,如今要被眼前这个傻愣愣的人逼疯了。她为什么可以这般淡然无所畏惧?

  “上官思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紫宸宫下的密室,不仅囚禁了曾经得罪过我的人,还有我的亲生父亲赵子显。

  我用最珍贵的药材吊着他的命,我要他日日活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我折磨了他整整十年,我就是这样……”

  “那又怎样,当年他那般磋磨五哥,我早就恨他恨的牙痒痒。

  他在宫变中不知所踪,我还一度觉得可惜,想找到他的尸首,剁碎了喂狗。

  原来是被五哥带走了。如此也好,也算完成了我的遗憾。

  等回京之后,不如把他交给我,让我亲手杀了他。”

  赵君玄忽然愣住,觉得自己好似病得更厉害了些,出现了幻听,“你……你说什么?”

  “让我来吧,我帮你杀了他,弑君比弑父听上去好多了。”

  那清雅如山涧青竹的人,竟然轻描淡写地说要“弑君。”

  赵君玄的喉结耸动,有些怔愣,针扎似的疼痛缓和了些……

  秦念之却又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地上的杂物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

  赵君玄本能抬手将人揽住了,周身萦绕着淡淡清冷药香,怀中温热的体温透着厚实的衣料传来。

  秦念之抬头看着他,面上毫无芥蒂一如既往的信赖依恋,“五哥,太黑了,我看不清……”

  赵君玄沉默着没说话。

  秦念之也没强求,只是反手搂住他的腰,“行吧,黑就黑吧,习惯一会儿就好了。”

  “你不怪我吗?”赵君玄的贪恋怀中的柔软,可心头的恐慌却无尽放大。

  “当然怪你。”

  秦念之嗤笑着,赵君玄的身子紧绷得厉害,阖上眼眸,心底的荒凉一点一点的扩大,果然如此。

  “为什么不早说呢?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偏偏这般冒险地将人囚禁在宫中,一旦被人发现,只怕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

  此事不能再拖了,我们此次回京,立刻将他处理了你若还不解恨,不如见他换个地方囚禁,再折磨个十年八年,直到你心里头的怨气消了为止……”

  赵君玄茫然地看着怀中的人,下意识的挑起她的下巴,想看清楚他的神色,“你说什么?”

  “脑子坏了,听力也不好了?”wWW.ΧìǔΜЬ.CǒΜ

  秦念之调笑着,“你觉得秦家老宅的密室如何?宫中人多眼杂,你关着他也不是个事,反正我那老宅已经荒废许久,用来藏人在合适不过。”

  呼吸间透出的热气,带着仿佛能烫伤人的温度,赵君玄从没觉得如此舒坦,心底畅快,多年来压在心底的巨石猛地被人移开。

  他自幼偏激执拗,偏偏想成为她眼中的圣人君子,压抑扭曲的内心,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作呕。

  就连贴身侍候的周斯和沈峤,对自己的做法也多是不赞同。

  他知道,他都清楚。正因为知道自己的这般变态的行为,所以他一直藏得很好,生怕被她发现。

  可现在她对自己说,她愿意弑君,愿意囚禁先皇,她愿意成为自己的同谋……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慰藉痛快的了。

  赵君玄低低笑出声来,手臂逐渐收紧,仿佛要将她揉碎融进自己的骨血中。

  秦念之安静地伏在他的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一次又一次,安抚他的情绪。

  “芝芝。”

  “嗯?”

  “我头疼,很疼很疼……”

  赵君玄鼻音浓重,还带着深深的委屈。

  素白的双手,抚过他的脸颊,摸索着揉着他的太阳穴,“知道头疼,为何不吃药,还把景明打了出去。你知道的,我可没几个朋友……”

  赵君玄将脸埋在她的颈肩,“我知道的,我已经很克制了,我不会伤他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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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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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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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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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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